趙老太背著一包點心,看著白夫人道:“我們現(xiàn)在就走吧!我正好也去認認門?!?/p>
白夫人無奈嘆了口氣,一群人上了馬車,過了一盞茶時間,就聽到鄭嬤嬤道:“老夫人,咱們到了……”
白夫人帶著一家子從馬車上下來,面前是座墻皮都快掉光的老房子,窗戶紙破得跟漁網(wǎng)似的,風一吹還吱呀吱呀響。
趙老太撇著嘴直搖頭:“這房子都快塌了!你們有那么好的宅子,咋偏要住這兒?”
白夫人輕輕拍了拍身上的灰,笑著說:
“我和白銀就愛清凈,這老房子雖說只有一進,打掃打掃也能住人。
巧蘭,你要是想住,也搬過來一塊兒?!?/p>
趙巧蘭盯著漏風的墻縫,急得直跺腳:“娘,巧娘姐不是有屋子嗎?要不還是去我姐那兒住吧?”
白夫人嘆了口氣,拉著她的手說:
“傻丫頭,巧娘早就嫁進霍家當媳婦了,那是人家霍家的宅子。
咱們白吃白住的,外人知道了還不得說閑話啊?
這房子已經(jīng)修繕得差不多了,這兩天就能搬進來?!?/p>
趙巧蘭皺眉道:“可是……”
白夫人推開斑駁的木門,吱呀聲驚起梁間兩只麻雀。
趙巧蘭剛跨進門檻,腳下就被歪斜的青磚絆得踉蹌,院子里雜草瘋長,幾株枯黃的蒿草比人還高。
墻角堆著半塌的土坯,縫隙里鉆出幾簇嫩綠的野蔥。
正對著堂屋的空地上,歪歪扭扭地插著幾根竹籬笆,圈出巴掌大的一塊泥地。
“這塊地收拾收拾能種菜?!卑追蛉硕紫律?,用帕子擦去掌心的泥:“開春種些青菜蘿卜,夏天搭個瓜架,到了秋冬還能腌酸菜。”
她抬手指向西墻根,那里結(jié)著層厚厚的蛛網(wǎng):“那邊搭個雞窩,養(yǎng)上七八只母雞,雞蛋既能自家吃,也能拿去換錢?!?/p>
趙巧蘭盯著滿地荒草,忍不住咂舌:“可……爹是二品大官,還缺這點?”
白夫人聞言輕笑:
“朝廷俸祿看著體面,實則一年不過一百五十五兩銀子。
你算算,上下衙門打點、師爺幕僚的月錢、仆役的工錢,再遇上紅白喜事的人情往來……”
她嘆著氣搖頭,裙角掃過叢生的雜草:“剩在家里的銀錢,還不夠城里老爺們喝頓花酒?!?/p>
她轉(zhuǎn)身握住趙巧蘭的手,掌心的薄繭硌得生疼:
“但養(yǎng)活你們一家不是難事。
你若肯學針線,我托人送到繡坊。
要是其他手藝也是可以的,咱們到時候開個小店?!?/p>
趙老太總覺得哪里有問題,她皺眉道:“不對呀!那錦繡布莊不是你們的嗎?我聽說那布莊一年能賺幾萬兩銀子呢?”
“哦……你說那布莊???那可不是我們的,我們就幫人打打工,我有空去布莊刺繡,一個月也就幾兩銀子?!卑追蛉丝粗齻冋f道。
趙巧蘭皺著眉頭,在破破爛爛的院子里轉(zhuǎn)了一圈,越看心里越?jīng)觥?/p>
她扯著白夫人的袖子直搖頭:
“就這么幾間屋子,怎么住得下?。课移偶易阕愣嗫谌四?!
四個小叔子、兩個小姑子,再加上公婆、我家那口子和自家孩子,這地方連下腳的地兒都不夠!”
她急得直跺腳,粗布鞋在泥地上踩出兩個深坑:
“吃飯的時候,我婆家得擺三大桌,就這小院子,連鍋都支不開!
總不能讓一大家子人睡草堆、喝西北風吧?”
白夫人瞪大眼睛看著趙巧蘭:“你說啥?真打算把婆家二十多口人全帶過來?”
趙巧蘭使勁點頭,眼里全是懇求:
“我娘家和婆家都住茅草屋,現(xiàn)在日子不好過。
要是有房子住,先把他們接來安頓,總能熬過去。
我公公婆婆都是實在人,不挑地方。
娘,您就幫幫我吧!”
她轉(zhuǎn)著眼珠子,突然拉住白夫人的胳膊:
“要不您跟巧娘說說,讓她把剛剛的宅子騰出來給咱們住?
霍將軍都回來了,他家那么大的宅子,空著也是空著,分給咱們幾間房不成問題吧?”
簡直就是厚顏無恥……
白銀淡淡道:
“這恐怕不行,人家的宅子到底是人家的。
跟我們沒有任何關(guān)系,這屋子就這么大,你們看著辦吧!”
趙巧蘭一臉不滿意,不過白銀說話,她也不敢再鬧道:“那行吧!今天晚上我就讓他們過來。”
白銀和白夫人點了點頭直接回了宅子,白巧娘滿臉心疼道:“爹娘,你們還真打算去吃苦???”
白銀嘆了口氣道:
“這樣的女人怎么會是我閨女呢?
我閨女從小也是學習過琴棋書畫的,現(xiàn)在也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沒準趙巧蘭她們知道我閨女的下落,要趙巧蘭真是我們的閨女,我也認了。
反正不過就是一進的四合院,他們也翻不出什么天。”
白晚晚直接摟著白銀道:“爺爺,可是我不想跟你分開……”
白銀直接抱起白晚晚道:
“乖寶,爺爺也不想跟你分開,沒事咱們還是經(jīng)常會見面的。
爺爺每天下了朝就回來陪你好不好?”
白晚晚這才點了點頭,白夫人喝了口茶道:“我就想看看這家人能做到什么樣的地步,反正就當是看戲了。”
趙巧蘭趕緊回去告訴了她公公婆婆,一家人全部收拾了包袱,就往這個小院趕。
牛車吱呀一聲停在斷壁殘垣前,車輪碾過碎石發(fā)出刺耳聲響。
趙巧蘭的公公攥著車轅跳了下來道:
“這就是你說的好住處?就這巴掌大的一進院子?
我還以為能住上高門大戶,合著連咱家茅草屋都不如!”
秀才撩起洗得發(fā)白的長衫下擺下車,望著墻上剝落的墻皮直皺眉,嘴里嘟囔著:
“早知道是這般寒酸模樣,何必大老遠折騰。
堂堂二品官員,竟住這等破落院子,傳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白夫子掀開門簾走了出來道:
“有什么好笑的?
我不偷不搶,倒比那些打腫臉充胖子的人強百倍!”
秀才臉色驟變,慌忙整了整發(fā)冠,弓著腰小跑上前,作揖時袖口露出補丁:“岳父大人!小婿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