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治水工程耗費了巨大的人力與物力。
南境各村的壯勞力幾乎全員上陣,就連十五六歲的少年也主動加入,幫著搬運小塊石料、遞送工具與水糧。
物資方面,白晚晚不僅調(diào)用了知府衙門的儲備,還牽頭與鄰縣協(xié)商,調(diào)運來了大量木材、繩索、鐵具,同時將磚廠的部分磚石優(yōu)先用于堤壩修建。
百姓們心中都憋著一股徹底治住洪水的勁。
即便每日累得腰酸背痛,聽到工地上此起彼伏的號子聲,看到堤壩與水渠一點點成型,便又充滿了干勁,沒人有一句怨言。
看著這里熱火朝天的景象,趕來的知縣們?nèi)技t了眼眶,激動的話都說不連貫了。
有個皮膚黝黑的知縣抹了把臉,聲音發(fā)顫:
“白大人,我打小在南境長大,您是沒見著以前洪水來的模樣!
每次大水一沖,村子里總得沒幾個人,好好的田地全泡成爛泥塘。
想當年南境多富啊,就因為這年年躲不過地災,田毀了,房塌了。
好多人實在熬不下去,只能背著包袱逃去外地,再也沒回來過?!?/p>
旁邊一個瘦高個知縣趕緊接話:
“可不是嘛!我老家那個村子,十年前就被洪水沖沒了,爹娘帶著我逃出來,一路討飯才活下來。
那時候要是有大人您這樣的辦法,咱的村子也不會沒啊!”
“若是沒有大人,這一次的水災怕又得死幾萬百姓,您就是我們的活菩薩??!”
白晚晚聽著,輕輕擺了擺手道:“只要往后百姓能住得安穩(wěn)、吃得飽飯,就夠了?!?/p>
她指著快修好的堤壩和縱橫的水渠,接著道:
“等這排水治水的工程全弄好,明年到了洪水季,就再也不會像今年這樣遭大罪了。
日子會慢慢好起來的,南境肯定能變回以前的好模樣?!?/p>
這五年里,她一心撲在南境的治理上,從完善水利、開墾良田,到扶持工坊、興旺集市,昔日飽受災荒的南境早已換了模樣。
田埂上稻浪翻滾,集市里人聲鼎沸,百姓們住上了結(jié)實的磚房,臉上常掛著安穩(wěn)的笑意。
白晚晚也褪去了一身青澀,身姿亭亭,成了南境百姓心中最敬服的白大人。
白晚晚正在府衙翻閱新修的農(nóng)桑典籍,知微端著一盞熱茶輕步進來,輕聲開口:
“小姐,宮里的旨意到了,皇上命您即刻啟程回京城。
您在這兒待了八年多了,老夫人、夫人她們?nèi)杖盏胗?,您也該回去看看了。?/p>
白晚晚放下書卷,唇邊漾起一抹笑:
“自然是要回去的,眼下南境的事都妥當了,等我把差事交接給新任知府。
再叮囑好農(nóng)戶們冬種的注意事項,就動身回京?!?/p>
這幾年白夫人、白銀和白巧娘偷偷來過好多次,每次見她穿著官服,住著陳設簡單的屋子,握著她的手就紅了眼圈。
臨走時更是依依不舍,白夫人反復念叨著:“苦了我的孩子”。
后來白晚晚實在不忍她們長途奔波又憂心牽掛,便特意捎信回京城,說南境一切安好,讓她們安心等候,不必再勞頓趕來。
倒是弟弟霍知行,被趙巧娘送來了南境。
這孩子剛來的時候,渾身帶著京城小霸王的脾性,上樹掏鳥、下河摸魚,誰的話都不聽,連府里的老仆都管不住他。
可一見著白晚晚,這小霸王就像老鼠見了貓,立馬收斂了頑劣勁兒,規(guī)規(guī)矩矩地站著,大氣都不敢出。
白晚晚瞧著他這副模樣,索性讓他留在身邊,平日里教他讀些農(nóng)桑書籍,帶他去田間看農(nóng)戶勞作。
沒幾年,霍知行就褪去了驕縱,變得懂事沉穩(wěn),還能幫著打理府里的雜事,成了白晚晚身邊的得力小幫手。
他在南境的日子里,功課全由白晚晚親自督促教導。
白日里他在凡人書院求學,有姐姐每日檢查課業(yè)、講解疑難,他不敢有半分懈怠。
功課在書院里始終名列前茅,次次考核都是頭名,先生們提起他,無不夸贊一句聰慧勤勉。
除了文課,騎射、禮膳、御術(shù)這些功課也沒落下。
白晚晚特意請了經(jīng)驗豐富的武師教他騎射,他日日天不亮就去校場練習。
拉弓、瞄準、放箭一氣呵成,馬術(shù)更是精湛,縱馬馳騁時身姿挺拔,頗有少年英氣。
霍知行見白晚晚收拾好交接的文書,便輕步走到桌前,聲音清朗:“姐姐,咱們是不是要回京城了?”
白晚晚抬眸看他,笑著點頭:
“嗯,交接的事已妥帖,過幾日便動身。
怎么,你不想回京城?”
霍知行撓了撓頭,眼底帶著幾分笑意:
“姐姐在哪里,我便在哪里,只是南境這地方,我住得慣了,實在有些舍不得。”
他望向窗外,目光落在遠處的書院方向,語氣里滿是留戀:
“書院里的同窗好友,還有校場上一起練騎射的伙伴,這幾年相處得親如兄弟。
一想到要和他們分別,心里總有些不是滋味。
不過沒關(guān)系,等以后有空,我再回南境來看他們便是!”
白晚晚聽了噗嗤一笑,指尖輕點了下他的額頭:
“傻小子,他們都是大齊國的學子,明年恩科一開,個個都得往京城去赴考。
到時候自然能再見面,你急什么?”
霍知行愣了愣,隨即一拍腦門,撓著頭笑道:
“對??!我怎么忘了這茬?
到時候他們都得去京城,可不是還得陪我?”
白晚晚看著他這副模樣,無奈又好笑地點了點頭。
白晚晚帶著霍知行和知微剛出府衙,就見街兩旁早已擠滿了人。
從府衙到碼頭的路,被南境百姓圍得水泄不通,連屋頂上、墻頭上都站著人,個個面帶不舍,目光緊緊落在她身上。
隨行的護衛(wèi)見狀,立刻上前護在白晚晚兩側(cè),沉聲問道:“各位鄉(xiāng)親,這是要做什么?”
人群里走出一位白發(fā)蒼蒼的老者,他手里提著一籃雞蛋,眼眶泛紅:
“白大人,您不能空著手走啊!
這是老婆子今早剛下的蛋,您帶著路上吃,是我們?nèi)业囊稽c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