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拽了個踉蹌。
心說不至于吧,這可是在二爺?shù)牡乇P,還有能叫二爺畏懼的人?
二爺又不是贅婿。
怕開罪嫡母,背上不孝之名,怕得罪建威將軍,忤逆圣上,這也就罷了。
為人子,為人臣,這兩座大山壓在二爺頭上,二爺再如何狂妄,也不得不低頭。
可這內(nèi)宅院里的人,除了二奶奶和幾個姨娘,便都是奴才。
奴才有什么好怕的,二爺還特特叫我噤聲呢。
我一邊在心里嘀咕,一邊順著二爺?shù)囊暰€,朝著來路緊張兮兮地張望著。
果然瞧見一個人影從小路盡頭鬼鬼祟祟摸過來。
喲,二爺這聽力了不得,這么輕的腳步聲,他都能聽見。
怪不得年紀輕輕就被人稱作戰(zhàn)神呢。
就這聽力,就這眼神,放在戰(zhàn)場上那就是雷達。
披上披風就是超人二爺。
我一瞅身邊的男人,尋思著他內(nèi)褲外穿的樣子,就越想越開心,嘴角忍不住往上翹。
二爺忽地轉(zhuǎn)過頭,掐了掐我的臉,疼得我差點叫出來。
罷了罷了,是我想多了,超人肯定不會掐別人的臉。
人影越走越近,待快走到跟前,我才認出她。
這不就是趙有財家的嗎?
我忙屏住呼吸,跟二爺一塊蹲在墻根底下,就等著看趙有財家的去哪兒。
我就說這死老婆子背后有人,不管事兒辦成沒辦成,她肯定得去跟幕后指使者匯報。
我們倆跟做賊似的,盯著趙有財家的從我們面前走過,等她走了一會兒,二爺才拽著我,輕手輕腳地綴在趙有財家的身后。
趙有財家的很謹慎,一路上東張西望,好幾回走著走著,忽地轉(zhuǎn)過頭。
若不是二爺機警,我們早就被發(fā)現(xiàn)了。
眼瞅著趙有財家的去了南姨娘院子的方向,二爺便不跟了。
我扭頭瞧著二爺。
他面色古怪,嘴角噙著一抹冷笑,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二爺,再跟過去瞧瞧吧。”
我輕輕拽了拽二爺?shù)男渥印?/p>
二爺挑眉:“事實擺在眼前,還跟什么跟?”
我不信事情就這么簡單。
“二爺,都快到門口了,咱們就跟過去瞧一瞧嘛?!?/p>
我晃著二爺?shù)母觳踩鰦伞?/p>
他瞥了我一眼,無可奈何地嘆了一口氣,拉著我的手跟了下去。
南姨娘和衛(wèi)姨娘的院子正對著,兩個院落中間有一條小徑,趙有財家的就拐進了這條小徑中。
她駐足小徑良久,確定四下無人之后,才一轉(zhuǎn)身,去了衛(wèi)姨娘院子前,輕輕叩了叩門。
里頭立馬響起梔子的聲音:“誰?”
似乎是已經(jīng)等在門后很久了。
“梔子姑娘,是我,趙有財家的?!?/p>
“事情辦砸了,你還敢來!”
梔子罵了一聲,才開了門,往外頭瞧了一眼,叫趙有財家的進去。
門很快就關(guān)上了。
二爺周身的空氣像是被抽走了一樣,待在他身邊,我都喘不上氣。
我趕緊抽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兩步,又偷偷去瞅二爺?shù)哪樕?/p>
二爺?shù)哪樕y看了。
剛剛還帶著一股嘲諷的笑容,這會兒連笑容都沒有了,整張臉像是被涂了一層墨汁,又黑又臭。
我嚇得大氣不敢喘,尋思著要不要干脆現(xiàn)在就跑。
趁二爺把注意力都放在衛(wèi)姨娘的院子上,我轉(zhuǎn)頭就跑還來得及。
等一會兒二爺回過神,我再想跑就跑不掉了。
“竟然是她……”二爺?shù)吐暷钸吨懊髅魉悄前銣厝峥扇艘獾囊粋€女子,才過了幾年,竟變成了這樣?”
衛(wèi)可心帶著幼弟投奔大夫人,在京城武安侯府內(nèi)暫住了幾年,和二爺也算是有青梅竹馬之情。
二爺現(xiàn)在這么生氣,又這么難過,是被衛(wèi)可心傷著了吧?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二爺,只好很俗地道:“人都是會變的?!?/p>
想了想,又抄襲了賈寶玉的話:“姑娘家沒成親都是珍珠,成了親就是魚眼珠,興許,衛(wèi)姨娘現(xiàn)在也慢慢變成魚眼珠了吧。”
二爺?shù)哪橆a抖了抖:“那你是什么?”
“我?”我扯著自己的臉頰做了個鬼臉,“我是小香豬……”
“正經(jīng)點!”二爺敲了敲我的腦門,“別人都要害你了,你還嬉皮笑臉的,是不是把你的丫鬟給忘了!”
哎呀,我還真把紫萱忘了!
趙有財家的跑來跟衛(wèi)姨娘匯報,那紫萱去哪兒了?
她該不會是狗急跳墻,把紫萱給害了?
我著急起來,揪著二爺?shù)男渥优距距氐粞蹨I:“二爺,你快去救救紫萱吧!我離不得這個丫頭??!”
二爺冷著臉沒說話,拽著我往前院去。
我看他臉色不好看,也不敢開口問他,一路上想著紫萱,就時不時抽噎兩聲。
才過了二門,李忠和方嬤嬤便迎了上來。
兩個人看到我,齊齊松了一口氣。
“原來姨娘在這兒!”
方嬤嬤過來扶住我,朝著屋里努努嘴:“紫萱那丫頭在屋里呢,她把姨娘給弄丟了,跪在地上哭得跟淚人似的?!?/p>
聽見我的動靜,紫萱早就哭著奔了出來。
“姨娘!”她撲過來扯著我左右打量,見我全須全尾,才大哭出聲,“奴婢要嚇死了!回去找了一圈兒,沒見到姨娘,又不敢聲張,只好跑來找方嬤嬤?!?/p>
我很欣慰,這丫頭和我想到一起去了。
今日的事情不能聲張,所以紫萱才偷偷來找方嬤嬤商量,求方嬤嬤想個法子先把我找到再說。
我見她手里還攥著趙有財家的荷包,就把荷包賞給她:“都是你的!那個老婆子敢害我,看我一會兒不撕了她!”
二爺咳嗽了一聲:“你準備怎么撕???”
我忙換上諂媚的笑臉,往二爺跟前湊:“主要是靠二爺啊,二爺說怎么處置趙有財家的,我都舉雙手贊成。”
二爺乜斜著我:“那我要是把她放了呢?”
我一愣。
二爺是顧著衛(wèi)可心的臉面,還是建威將軍的威壓,才要放了趙有財家的?
無論是哪一種,我都無所謂。
我本來就是他的玩意兒,為了一個無根無基的我,損了青梅竹馬的情分,壞了和上司之間的關(guān)系,的確不值得。
可是為什么,我的心竟然有些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