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姨娘白了寶珠一眼:“看把你能耐的,一個大姑娘家,連這個都知道了,你是從哪兒知道的?該不會是偷聽我跟王大有家的講話了吧?”
寶珠抿嘴笑:“姨娘也忒小瞧人了,偏姨娘有打聽的門道,奴婢就沒有了?那嬌鸞生得出挑,一來,底下人就傳開了,說她是個瘦馬,原是張?zhí)I來送給二奶奶使喚的,不知道怎的,就給了辛姨娘。”
瘦馬這個詞兒不是好詞兒,我從前看小說多次看到過,只是沒想到,竟然在現(xiàn)實中撞上了。
李姨娘怕我不知道瘦馬是什么,特地給我解釋。
“張家太太特地托人高價從南邊兒買過來的,放在身邊教了兩個月的規(guī)矩,才送到咱們府上,原本是給二爺備下的,這回放在你身邊,就是想經(jīng)你的手,叫二爺看上這嬌鸞,好分你的寵呢。”
我猜也是這么著。
這可是個大麻煩。
二爺常往我那兒去,我總不能他一來,就把嬌鸞關起來吧?
這二人早晚要撞上。
二爺那人又是個來者不拒的,嬌鸞一往懷里送,二爺不就寵上了?
“妹妹,你可千萬看住了她,瘦馬都是調教過的,懂的花樣可多了,男人就經(jīng)不住花樣多的,二爺也不例外,回頭再被她給哄住了,咱們姊妹幾個可就要遭殃了?!?/p>
我忙問李姨娘:“二爺寵她,咱們頂多受冷落,怎么會遭殃?”
“哎喲我的傻妹妹呀,你怎么還沒想明白,這一回,咱們姊妹是跟奶奶撕破臉了,奶奶必定要想著法兒地打壓咱們,張?zhí)蛠硪粋€瘦馬,就是助奶奶一臂之力的,到時候這個小蹄子勾了二爺?shù)幕陜喝?,二爺關照不到咱們,咱們就得任由奶奶揉捏了?!?/p>
她朝外頭努了努嘴:“你方才沒注意到嗎?衛(wèi)可心上了南姨娘的車,這兩個人前些日子翻了臉,今兒個又好了,為了啥?那還不就是為了這件事?”
李姨娘是登州府人,在京城待了十幾年,可一回到登州府來,一著急,說話就帶上登州府的口音,聽著怪親和的。
我就忍不住想笑。
“你還笑得出來呢,”她掐了我一把,“我都在替你發(fā)愁,以后你那香雪海,怕是不能自在說話了?!?/p>
我不怕嬌鸞當耳報神,我怕的是嬌鸞手腳不干凈,偷我的錢,回去之后,我得想個辦法先把嬌鸞支開,然后叫紫萱紅桃將我的錢財找個地方好好藏起來,再叫紅梅時刻盯緊了嬌鸞,沒事不許嬌鸞進我的屋子亂晃悠。
至于嬌鸞會的花樣多不多,我才不擔心呢。
好歹我也看過幾部島國愛情動作片,會的花樣也很多啊,我不信比不過嬌鸞。
再一轉念,我又想給自己幾個嘴巴子。
我跟嬌鸞比這個做什么?
她是瘦馬,難道我還要跟一個瘦馬比誰更會伺候男人?
閑得慌。
術業(yè)有專攻,她的專長是伺候男人,那我就讓她盡情發(fā)揮才能去。
我的專長以及愛好都是撈錢,還不如想個法子把嬌鸞變成我的搖錢樹。
這個主意妙啊。
一想到我的香雪海里頭堆滿了金銀珠寶,我就樂得直笑,氣得李姨娘掐了我好幾把,一直罵我沒心沒肺缺心眼兒。
回去的路上很太平。
倒是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忽然就暈車了,一路上扒著窗戶吐了好幾次。
喝茶水也不管用。
“這是怎么說的?去的時候那么顛簸,你都沒吐,回來路上這么順暢平穩(wěn),你倒是吐得這么兇?!?/p>
李姨娘為我操碎了心,我心里感動,就握著她的手叫她好姐姐。
“我將來要是發(fā)達了,必定不會忘記姐姐的恩?!?/p>
李姨娘白我一眼:“我看你是糊涂了,什么叫發(fā)達?你現(xiàn)在不就是發(fā)達了么?二爺寵你,這還不叫發(fā)達么?你也不用謝我,我對你好,是尋思著能多得二爺看幾眼,再者,二爺知道我照顧你,也會多念我的好?!?/p>
她一向嘴硬。
要說一開始接近我,是帶了幾分刻意,但一天一天地相處下來,哪里能沒有幾分真感情呢。
尤其是這次生死之間,李姨娘哪怕要跑也沒有丟下我。
她對我的好,我都記著呢。
一路昏昏沉沉回了千戶府,二爺還沒傳消息回來。
府中的人早知道我們的遭遇,也趕緊把端午過節(jié)扎上的紅綢都扯了下來,生怕觸怒了主子們。
我懶得管這些,什么端午不端午的。
以前端午能放假,后來到了這里,沒到端午節(jié),我都忙得跟小陀螺似的,跟著二奶奶四處轉悠。
去張家奉承的客人多,張?zhí)幸饨卸棠淘谶@些人跟前露臉,每每都要二奶奶展示才藝。
二奶奶除了罵人沒啥別的能拿出手,這展示才藝的活兒就交給了我。
若是詩詞歌賦,我便一句一句地念給二奶奶聽,叫二奶奶復述。
若是撫琴吹笛,就樹起一架屏風,二奶奶在前頭裝裝樣子,我在屏風后頭賣力演奏。
所圖的不過是二奶奶的一聲賞。
換來的賞賜在手里還沒捂熱,就被送我進張家的媽媽要走,拿去給我那一家子沒良心的娘家人了。
所以我現(xiàn)在最討厭的便是過年過節(jié)。
何況端午節(jié)已經(jīng)過去了,扎不扎紅綢又有什么要緊。
香雪海中一切如舊,小秦家的和紅杏也都回來了。
紅杏雙眼紅彤彤的,見到我就給我磕了幾個頭。
“多謝姨娘的大恩大德,奴婢這輩子下輩子……不,奴婢生生世世都愿意給姨娘做丫頭,伺候姨娘?!?/p>
我暗自感嘆,這丫頭也是個沒文化的,說不出什么好聽的話,就只會說給我做丫頭伺候我了。
真要盼著我好,得說兩句恭喜姨娘發(fā)大財。
“快起來吧,可別說下輩子還給我做丫頭這種話,誰知道下輩子我托生個什么呢,興許托生個屎殼郎,天天在糞堆里滾屎球兒,難不成你還要做一只屎殼郎的丫頭,伺候一只屎殼郎?”
丫頭們都笑了起來。
偏生有一個人冷哼了一聲:“粗俗!”
我往后一看,就見嬌鸞梗著脖子,一臉傲嬌。
喲,這還神氣上了。
我朝著紅桃一眨眼,紅桃立刻便上前,指著嬌鸞怒斥:“沒規(guī)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