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愣,抬手就想打二爺,可又停住了手。
他是主子爺,我是從丫頭爬上來的姨娘。
一個主子爺說他想留住我?
呵,多可笑。
我不是就在他身邊么?
即便是想逃,也無處可逃,何談留下呢?
“你不信我?”
二爺目光如炬,雙手用力地攥著我的胳膊,好似要把我捏碎。
他生什么氣!
我再也忍不住,一口咬住他的肩膀。
捏我?
欺負(fù)我力氣小,是吧?
我手上力氣雖然小,可我還有一口大白牙,誰怕誰!
我咬死他!
癲狂過后的委屈找到了一個發(fā)泄口,嘴里堅實的皮肉成了我傾瀉憤怒和絕望的沙袋。
就好像我穿過來之前很喜歡的捏捏,工作中一遇到不順心的事,就拿過來隨手捏呀捏,不管我怎么蹂躪,那個捏捏最后都會恢復(fù)成原來的形狀。
二爺就是這個捏捏。
我抓著他,又咬又打,撲在他懷中,像是一個瘋婆子一樣。
死騙子!死變態(tài)!
就為了要我肚子里的孩子,便把我困在這里!
他為什么不為這個可憐的孩子想一想?
這若是換在我那個時空,絕對不會發(fā)生這樣的事!
我那幻想中的老公肯定不會像他一樣,硬要叫這個可憐的孩子到這個世界上來受苦。
他甚至?xí)裎掖虻暨@個孩子,哪怕我以后再也不能生了,也不能讓一個無辜的生命平白受苦啊。
可二爺不是我幻想中的老公。
他不會聽我的話,我對他來說只是個玩意兒,想怎么擺弄就怎么擺弄。
既如此,我這么辛苦掙扎的意義又在哪里?
我……我在這里活了十年多,好像活在一個巨大的騙局中。
所有人,都在騙我!
親爹娘把我賣進(jìn)張家做丫頭,騙我說等家里日子好過了,就會將我贖出去。
我任勞任怨小心翼翼地服侍二奶奶,滿心期待二奶奶會讓我出府,可她卻騙我!把我給了二爺,又信不過我,成天磋磨我!
還有我的好姊妹連翹,我挖心挖肺地待她好,她卻一把將我推進(jìn)火坑。
都是騙子……
我一抬眼,又看見那顆黑色丸藥在朝我招手。
既然這世間盡是虛無,既然我身不由己,只是一個任人擺弄的玩意兒,那我何必如此辛苦,不如就跟著這黑色丸藥一起沉淪吧。
放棄掙扎,躺平也是一種享受。
“二爺……”
我瘋夠了,捧著二爺?shù)哪?,照著他的雙唇深深咬了下去。
二爺沒有推開我,反而熱烈地回應(yīng)著我。
“辛夷……”他輕聲呢喃著,“你莫要任性,便聽我一回……三成把握太低,我不敢冒險……”
我不許他說話,咬著他的雙唇,糾纏得更兇。
直到唇齒間有了血腥味兒,我才松開他的唇。
“二爺,”我嬌笑著求他,“你想留下我,那就給我一樣?xùn)|西?!?/p>
二爺忙道:“你要什么?是地還是鋪子?亦或是錢?李忠把你要他帶的錢給了我,我并沒有用,過兩日仍舊還給你?!?/p>
我一直看著他笑,他便以為我想通了,眉頭都松了:“你呀,就是裝大方,你能有幾個錢?一下子掏出那么多,是不是把家底都掏空了?回頭我再給你補一些。”
我搖搖頭:“我不要這些。”
“那你要什么?”
我朝著二爺身后那個正沖著我笑的黑色丸藥勾了勾唇:“我要那個?!?/p>
二爺回頭看過去:“什么?”
“我想吃藥。”
我伸手往空中一抓,那黑色丸藥卻忽然往后蹦了一跳。
我沒抓住,這心里就緊跟著跳了一下,跳得我心好慌,冷汗刷一下就流了出來。
“二爺,我要吃藥!”
我推開二爺,跳下炕,去抓黑色丸藥。
這東西著實可惡,見我追過來就跑,不是飛到這頭,就是飛到那頭,引著我在屋子里轉(zhuǎn)圈圈。
“二爺!快抓住它!不能叫它跑了!”
二爺陰沉著臉,無動于衷。
我嘆了一口氣,男人就是靠不住。
明明剛剛還說想留下我呢,現(xiàn)在叫他幫忙抓住這顆該死的丸藥,他都不肯動手,還不如叫丫頭來。
“紅桃!紅桃快來!給我藥!”
剛喊了一聲,二爺忽然抓住我,將我按在了炕上。
“你松開我!它要跑了!它要跑了!”
我眼里全是那顆藥,它長了一雙金色的翅膀,好像天使一樣,站在窗戶邊上對著我笑,半邊身子已經(jīng)穿過了窗戶,馬上就要飛走了。
“紅桃!快抓住它!我要吃了它!”
這世間唯有這顆藥不會辜負(fù)我,其他的人,都在騙我,都在玩弄我。
只有這顆藥。
只要吃下這顆藥,我就舒服了。
“閉嘴!”
二爺猛然掐住了我的脖子:“你再喊一句紅桃,我就立刻提刀殺了那丫頭!”
“你不敢!大豐律例,奴婢不可隨意虐殺,二爺殺了紅桃,是要被判流放千里的!”
二爺冷笑:“都這個時候了,你對律例倒是清楚得很,可你忘了我是誰,殺一個丫頭何須大費周章,這莊子后頭便是海,將她丟進(jìn)海里喂魚,對外說她失足落水,又有誰來敢追究!”
我怔了怔。
是啊,我忘了他是侯門公子,是年紀(jì)輕輕的登州府千戶,是曾叱咤沙場令羌奴聞風(fēng)喪膽的少年將軍,他有什么做不到的呢?
我閉上了雙眼:“二爺,你這么有能耐,那就殺了我吧?!?/p>
放我走。
我累了。
“休想!”
二爺拍拍我的臉頰,蹙著眉頭訓(xùn)斥我:“辛夷,你一向懂事,今日到底是怎么了?我姑且當(dāng)做是那神仙膏搗的鬼,可你服用并不多,就算要發(fā)瘋,也瘋夠了吧?”
“我是為你好,廖太醫(yī)醫(yī)術(shù)精湛,他說去掉孩子,只有三成把握能保你活命,就連齊嬤嬤也不贊成你去掉腹中胎兒,你為何這般倔呢?好好活著,我還有用到你的地方?!?/p>
我猛然睜開雙眼。
二爺還是個人嗎?
留下我,原來是因為我還有用??!
“你……”
我望著他,卻悲哀地想笑。
“二爺,我求求你,有點良心好嗎?你舍得看著你的孩子因為是個怪胎,而被人恥笑一輩子嗎?”
二爺冷冷地盯著我:“你若是怕他被人恥笑,就交給我來解決。”
我心一緊,掙扎著抓住他的袖子:“你要如何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