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廚娘倒是很實誠。
“紅桃姑娘說姨娘要吃鐵鍋燉大鵝,我們倆就尋思著,怎么著也得宰兩只大鵝,叫秦管事宰大鵝的時候,正遇上二爺,二爺就吩咐秦管事多殺幾只,以便備著姨娘不愛吃這一鍋,好給姨娘再重做?!?/p>
小秦嫂子不怎么愛說話,回我話的是徐嫂子。
她啰哩啰嗦的,恨不得從鵝蛋開始說起。
我趕緊打斷她:“你就說一共殺了幾只吧?!?/p>
“六只?!?/p>
我手中的薄餅啪嗒一聲掉在盤子里:“多……多少?”
“六只?!?/p>
“咱們莊子上一共養(yǎng)了多少只?”
徐嫂子不知道,紅梅去河邊看過,忙告訴我養(yǎng)了十只大鵝。
我的個老天爺啊!
我這莊子上一共就十只大鵝,一頓飯就殺了我六只!
這頓鐵鍋燉大鵝,有點費(fèi)大鵝啊。
“剩下的五只呢?”
徐嫂子忙道:“都在鍋里燉著呢,我和小秦嫂子做了不同的口味兒,姨娘要不要都嘗嘗?”
既然都燉了,那就每一種口味兒都嘗嘗吧,不能叫這幾只大鵝白死了。
剩下的,我讓兩個廚娘每一樣留一些,讓她們請了孫媽媽,還有丫頭們,自去吃去,再給秦寶山一家送一些,其余的,全送去給那些大人們吃。
紅桃服侍我用飯,二爺不在家,我就讓她脫鞋上炕,和我一塊兒吃。
就著大鵝,吃了五張薄餅,我心里才舒坦。
“去問過了嗎?”
紅桃連忙放下筷子:“奴婢問過了,大仙村有人說,先前瞧見過,有人去看過梔子,說是衛(wèi)姨娘的人,奴婢也問過那日看著梔子的侍衛(wèi),他們也說過,是衛(wèi)姨娘的人去見過梔子,那人走后,梔子就忽然好起來了,大吃大喝了一頓,便歇下了,可誰也沒想到,她竟然從后墻爬出去了。”
梔子之死有蹊蹺,我知道二爺沒沾手,但我也明白,就算我告訴了二爺,二爺怕是也不會放在心上。
他認(rèn)下梔子和梔子肚子里的孩子,只是因為不在乎。
反正他都認(rèn)下衛(wèi)可心了,再多一個丫頭也不算多。
所以梔子沒了,他就更不放在心上了。
在二爺看來,梔子不過是個丫頭罷了。
我卻不這么想。
梔子不僅僅是一個丫頭。
我始終記得那日郊外遇險,南姨娘和梔子消失了一段時間。
誰也不知道她們?nèi)プ鍪裁戳恕?/p>
事后她們倆也沒說。
是藏起來了么?
才不是呢,那片山坡就那么大點地方,一眼便能望到底,她們倆沒跑在最前頭,也沒落到最后頭,沒道理我和李姨娘、衛(wèi)可心三個人都被刺客抓住了,她們倆卻能躲過去。
問南姨娘,是問不出什么來了,我就想問問梔子,誰能想到梔子竟死了呢。
二爺說沾染上神仙膏的人行事乖張,可再如何乖張,一個已經(jīng)決定重新開始的人,也不會偷偷跑出來尋死。
真要死,哪兒不能死?為何非要吊死在我的莊子后頭?
這就是沖著我來的呀。
不把這個事弄清楚,我心里就難受。
“這事急不得,紅桃,你接下來就慢慢尋訪著,看看這個人到底是誰?!?/p>
紅桃奇道:“姨娘,衛(wèi)姨娘這會只帶了石斛一個人來伺候,去看梔子的人必定是石斛了,怎么還要查訪?”
我搖搖頭:“衛(wèi)姨娘沒這么蠢?!?/p>
梔子是怎么有的孩子,沒有人比衛(wèi)可心更清楚了。
她巴不得將梔子這只燙手山芋丟得遠(yuǎn)遠(yuǎn)的,怎會去叫石斛去看梔子呢。
不過梔子沒了,對衛(wèi)可心來說,倒是一件好事。
我倒沒打算替梔子報仇,就純粹是想知道,梔子為什么要吊死在我的莊子后頭,又是誰唆使她這么做的。
知道了幕后指使者是誰,我也好有個防備。
二爺沒再喊我去議事,這幾日他早出晚歸,天不亮就往莊子后頭的林子里鉆,到了半夜才回來。
我們倆日夜睡在一鋪大炕上,竟沒有機(jī)會說上一句話。
我也沒閑著,每日吃完了飯,就在莊子外頭溜達(dá)幾圈,回來若是精神好,要么和丫頭們串草珠子,要么就接著畫那些戰(zhàn)船,間或指點丫頭們認(rèn)字算賬。
二爺再沒提叫我走的話,估摸著是已經(jīng)找到了折中的法子。
孫媽媽見我精神頭還不錯,就教了我一套拳法,叫我每日練著,生孩子的時候也更容易生一些。
所謂的拳法,其實就是動動胳膊動動腿兒,看起來像是打拳,但實際上跟我大學(xué)選修的太極拳沒什么大的差別,本質(zhì)上就是養(yǎng)生。
學(xué)一學(xué)沒什么壞處。
等下過一場雨后,李旺又來了。
這回他帶來了好些草編的木刻的小玩意兒,還有兩個包袱,是李姨娘單獨捎給我的。
李旺樂呵呵的,笑著向我問好:“李姨娘也問姨娘好呢,李姨娘說,下過雨后,天就一天比一天熱,她不愛走動,等入了秋,再來瞧姨娘。”
七月份的登州府的確有些熱,我屋里已經(jīng)放上了小冰山,別說李姨娘不來,她便是來了,我也懶怠招待她。
“李姐姐這一向可好?”
李旺笑道:“她好著呢,瞧著瘦了些,但精神頭卻很足,我聽她身邊的寶珠說,是二奶奶賞了她一個調(diào)理身子的方子,李姨娘吃著這方子,人就比先前要精神許多?!?/p>
沒想到二奶奶還這么好心呢。
不過李姨娘一向會奉承人,又因為吃多了避子湯,再難生養(yǎng),二奶奶不大把她放在眼里,隨手給個保養(yǎng)身子的方子,也礙不著什么。
我讓紫萱幾個收拾了兩袋子新鮮的菜蔬,叫李旺替我跑一趟,從后門送給李姨娘,還有一小罐子果醬,是我叫丫頭們采了野果子熬的,夏天吃個冰盞子,在上頭澆上一勺果醬,酸酸甜甜的,可好吃了。
送走李旺,我立刻吩咐丫頭們展開行動,把這些草編木刻的小玩意兒都拾掇起來,取代那些易碎的瓷器,擺在博古架或者槅子上,下回二爺再想摔東西,就叫他可著勁兒摔。
“哎呀,姨娘快來瞧!”紫萱指著炕上兩個打開的小包袱喊我過去,“這世上竟然有這么巧的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