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彈的聲音仿佛就在耳邊,擦過耳際,震入了血肉里。
短暫停滯后重新找回的呼吸愈發(fā)沉重,震動得幾乎要跳出來的心臟,以及那全身的肌肉神經(jīng)在發(fā)抖的身體......都在提醒著他的恐懼和害怕。
那具撲在他懷里的身體無力地松開了抱著他的手,緩緩下滑。就在她身體快要滑落下去時,凌澈忽然猛地反應過來,一把接住了她。
猩紅的眸子里顫抖著,閃爍著,倒映著她瞬間變得蒼白的面容。
凌澈緊緊抱著她的手滿是黏膩,他顫動著眸子看向自己滿手鮮血......都是她的血......
“喬如意!”他聲音是抑制不住地顫抖,慌亂得不成樣子,“為什么......為什么要擋!”
為什么要給他擋子彈!
那子彈明明是沖他來的!她完全不會有任何危險!
為什么,她要在這種時候突然撲過來擋住子彈!
他眼尾猩紅,眸色被染上一抹掩蓋不掉的恐懼。
他怕了,他是真的怕了......
他親眼看著莊雨薇在自己面前粉身碎骨,現(xiàn)在又親眼看著自己的愛人擋下那顆射向他的子彈......
他晶瑩的眼淚忽然就掉了下來,滾燙熱烈,落在喬如意蒼白的面頰。
喬如意只覺得自己好疼好疼......
疼到呼吸顫抖,疼到想說幾句話都張不開嘴,想抬手給他擦眼淚也沒有力氣。
她蒼白的唇張了張,眼底卻是慶幸的笑意。
他沒受傷真好。
“凌、凌澈......”喬如意費力地想抬起手,替他擦掉濺到他臉上的血。
她的血流到他臉上,一點都不好看。
那細白的手臂抬到半空疼得就要掉下去,又猛地被凌澈攥在手里。
他的手太涼了,涼得她更疼了。
她頭一次看見他眼底的恐懼,神色的無助,以及那一滴接一滴的眼淚掉下來。
“你、你當時......也這么疼嗎......”
在Y國的時候,凌澈毫不猶豫地為她擋了槍。
在她被莊策綁架的時候,他再一次為她擋下了那顆子彈。
他的肩胛骨被穿透了,當時為她受傷的他,是不是也像她現(xiàn)在這樣疼。
“真好......”她扯了扯嘴角,“我、我終于也體會到跟你、跟你一樣的疼了......”
真好,這一次,是她保護了他。
“別說了喬如意!”凌澈將她緊緊擁在懷里,“保留體力,你不會有事的!”
喬如意氣若游絲地靠在他懷里,輕輕閉上了眼睛。
其實死不死的對她來說已經(jīng)不重要了,她也不害怕死亡。
但她害怕她死了以后,凌澈身邊的危險還在繼續(xù)。如果下一次再遇到這種危險,誰還能給他擋子彈呢......
這么一想,她的凌澈實在是太可憐了。
凌澈擁著她越來越冷的身體,對著樓下的警方紅著眸子大吼,“醫(yī)生呢!醫(yī)生上來!”
商場里頓時被警方的武裝部隊控制住,剛才開槍的傭兵就在子彈打出的那瞬間,已經(jīng)被武警開槍打死。
一輛接一輛的救護車開到了商場門口,身穿白大褂的醫(yī)生護士紛紛抬著擔架往里進。
“樓上!樓上有人中槍了!”宋輝在樓下一邊指揮一邊對著醫(yī)生大喊,“快去樓上救人!”
醫(yī)生拿著醫(yī)療器具腳步匆匆地往樓上走,身后跟著抬擔架的醫(yī)護人員。
兩步之遠的地方,那醫(yī)生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凌澈驀地抬起眸子看過去,剛想讓他趕緊滾過來,在對上對方的眼神時,也怔了一下。
是他,丞以牧。
丞以牧幾乎是不可置信地看著眼前的場景,男人臉上手上都是血,那眼神像一頭暴怒卻又無助的獅子,緊緊擁著懷里倒在血泊里的人。
丞以牧在看見凌澈的那一秒,心里咯噔一聲,不好的預感就在腦海里升起。在看清他懷里的人的那一刻,他拿著醫(yī)療器具的手幾乎快要脫了力。
“你他媽還愣著干什么!”凌澈對他怒吼,“救她?。 ?/p>
一瞬間讓丞以牧反應過來,極高的專業(yè)性讓他快速冷靜下來,毫不猶豫地跪在一側一邊檢查喬如意的脈搏心跳一邊問他,“子彈打在哪里?”
“右邊后背......”凌澈喉頭一滾,“很深?!?/p>
丞以牧渾身一顫,從凌澈手里接過人,“先把她放平止血,她現(xiàn)在失血嚴重?!?/p>
說完他又快速交代護士先上氧氣瓶然后上輸血袋。
凌澈十分配合地將已經(jīng)閉上眼睛的喬如意放在地上,她的呼吸越來越輕,臉色越來越蒼白。他小心翼翼地握住她的指尖,只感覺她的體溫在漸漸消散。
就跟當初MOMO那樣,一點一點變涼。
好像時刻在提醒他,他快要失去她了。
“丞以牧?!绷璩侯澏吨曇艨聪蝾~頭上已經(jīng)沁了汗珠的男人,“一定要救她,她不能死?!?/p>
“她是我的病人,我一定會救她?!必┮阅聊可珗远ǖ乜聪蛩?,“她是如意,我更會傾盡所有的能力救她。”
說完,他轉(zhuǎn)頭立馬交代,“馬上送醫(yī)院,準備手術!”
......
“怎么會好端端的遇到這種倒霉事呢?”
手術室的門口,宋西嵐紅著眼睛看著緊閉的手術室大門,不知道里面的人情況怎么樣,也不知道如意是不是能平安出來。
她聽她爸爸說了,商場里發(fā)生了一起無差別殺人案,喬如意在現(xiàn)場意外中彈了。
當然,宋輝并沒有把全部的事情告訴自己的女兒,宋西嵐也以為只是如意和凌澈隨便逛個街就遇到了這種倒霉事。
上一次她站在這里等的是宋衍之。
這一次等的又是如意。
她真的不喜歡這個手術室門口,也不喜歡焦急地等著自己在乎的人從生死邊緣走一遭的感覺。
“凌澈!”
她走到那個渾身是血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fā)的男人面前,質(zhì)問他,“你為什么要帶如意去逛街!你不是本事很大嗎,為什么不保護好她!”
“西嵐!”
宋衍之連忙拉過她,語氣有些嚴肅,“這事誰也想不到,不能怪凌澈?!?/p>
宋西嵐別過眼神看向手術室,掉下眼淚。
她知道自己怪凌澈很無理,但躺在里面的是如意啊,讓她怎么能不怪。
她甚至沒有道理地想,要是今天凌澈沒有帶如意出門,那就不會遇到這場意外。
如果如意真的走不出這個手術室,她該怎么面對這個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