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厭衣袖下手心攥緊，平心而論，多年兄弟，謝云曄是個很好的人。
當年在北疆時，他們數(shù)次救過對方，互相扶持，是可以交付后背的生死之交，亦是一路同甘共苦走過的好友。
這也是最開始蕭厭將孟錦月讓給謝云曄的原因之一。
他以為自已能忘記孟錦月，以為自已能忍住，能祝福他們白頭偕老。
這樣既不會對不起兄弟，也能讓孟錦月余生安穩(wěn)，再無危險。
但事實證明他做不到，在知道孟錦月為他試藥，為他做的所有事情后，在順利解決皇帝這個危險因素后。
他再也做不到放手。
兄弟和妻子，成了他必須要做的選擇。
而蕭厭早就已經(jīng)選好了。
他選孟錦月，永遠都選孟錦月。
沒有孟錦月，他或許會和謝云曄一輩子君臣相宜。
但，命運弄人。
他沒辦法。
蕭厭相信，也足夠了解謝云曄。
若是謝云曄知道他和孟錦月的事情，謝云曄也一定會毫不猶豫選擇對他動手。
他也只會選孟錦月。
這算是好友之間的默契。
“阿曄，一切都和你無關?！?/p>
“莫要再問了，他們都在等著你?！?/p>
嘴里說著無關，但故意回避話題，卻叫謝云曄更加認定，是為了救他，蕭厭才出事。
一時間謝云曄心中更加愧疚。
他想到了從前，那時他和蕭厭都只有十四五歲，他年輕氣盛，不夠謹慎。
被利箭差點射穿胸膛時，是蕭厭不顧危險，一把推開了他，自已卻受了重傷。
他們被人追殺到深山中，他受傷高熱失去意識時，也是蕭厭一路背著他回來。
謝云曄到如今都記得，雪地里那無數(shù)個血腳印。
哪怕已經(jīng)過了近十年，他依然記得清清楚楚。
謝云曄眼眸酸澀，到底沒再說什么。
“哥哥！”
謝青枝看到謝云曄一把撲了過去。
“哥哥，你終于回來了，你不知道這幾日我和杳杳……”
謝青枝話沒說完，眼淚便如泉涌，止也止不住。
謝云曄摸了摸謝青枝毛茸茸的腦袋。
“莫要擔心，我已經(jīng)無事了?！?/p>
謝云曄忍不住視線落在孟錦月身上。
幾日不見，但謝云曄就是覺得她好似也憔悴了幾分。
因為白的發(fā)光，眼底的烏青也就格外明顯。
謝云曄心揪了一下，心疼望著她：“杳杳?！?/p>
他朝她伸出手，她心中顧慮蕭厭。
蕭厭和謝云曄站在一起，見蕭厭臉色尋常，不像是要發(fā)瘋的模樣，孟錦月才怯怯走了過去。
謝云曄牽著她的手，謝青枝低頭捂嘴笑，悄悄和他們拉開距離。
他們上了馬車，才發(fā)現(xiàn)江神醫(yī)也在。
江神醫(yī)看到蕭厭蒼白虛弱的臉，還是嚇了一跳。
“你，殿下，這是要死了？”
江神醫(yī)剛說完，謝云曄和林升壑都對他怒目而視。
江神醫(yī)瞬間住嘴：“老夫只是覺得他這臉色不太正常?！?/p>
林升壑深吸一口氣：“神醫(yī)，殿下無事，胸口中刀，但未傷及要害，休養(yǎng)一段時日就能安好，神醫(yī)莫要詛咒殿下?！?/p>
“好好好，老夫知曉了，你們一個個都像是要吃了老夫一般。”
“老夫今日來，可是有個好消息?！?/p>
神醫(yī)說到這里，便故意停住。
馬車內(nèi)的五雙眼睛全都盯著他。
“神醫(yī)求您快說吧?！?/p>
謝青枝忍不住開口催促。
江神醫(yī)摸著發(fā)白的胡須。
“老夫之前一直在找老夫的老友，結果沒想到他如今就在京城?！?/p>
謝青枝頓時垮下臉：“這算什么好消息啊，神醫(yī)的好友關我們什么事情？”
謝青枝扭過頭，打開車窗就拉著孟錦月一起看窗外市集。
林升壑也同樣一頭霧水，但他卻注意到，對面的蕭厭和謝云曄，兩人眼中幾乎同時迸發(fā)出光亮。
這兩人好似都在壓抑狂喜一般。
林升壑的好奇心瞬間被勾了起來。
“神醫(yī)想找這位好友，可是有何緣由？”
林升壑忍不住發(fā)問。
江神醫(yī)原本想說，但他到底沒有老糊涂。
孟錦月子嗣艱難這件事，他答應過謝云曄不叫任何人知曉的。
如今還未治好之前，自然還是要保密。
“無事，只是老友來了，老夫也在京城有個伴。”
林升壑此刻早已不信這個說法。
“去別院?！?/p>
謝云曄朝車夫開口。
他的聲音拉回了謝青枝的注意力：“哥哥，你不回府嗎？”
“為何要去別院??？”
“若在別院，邀請好友小住也會方便些許?！?/p>
謝青枝望了望孟錦月，杏眸瞬間閃過笑意。
“哦哦，我知道了?！?/p>
————
第二日，別院只剩下孟錦月和謝云曄兒二人時，江神醫(yī)帶著一人來了謝家別院。
“這是老夫的好友，他姓吳，你們可以叫他吳麻子?！?/p>
“吳神醫(yī)?！?/p>
“嗯，你們比老夫這個好友要好多了。”
“看診吧?！?/p>
謝云曄牽著孟錦月走到吳神醫(yī)面前。
“阿曄？”
謝云曄開口解釋：“江神醫(yī)說，上次你試藥時，體內(nèi)或許殘留著毒素，這位吳神醫(yī)擅長解毒。”
“殿下?！?/p>
屋檐上，林升壑不解望向蕭厭。
蕭厭一個眼刀過去，林升壑再多的疑問便都壓在心里，什么都不敢說了。
“吳神醫(yī)，如何？”
“可以治?！?/p>
吳神醫(yī)摸著衣袖，從竹筒中放出三只蟲子。
謝云曄臉色一變，這明顯是蠱蟲。
“一斷腸是世間罕見的毒藥，解藥當時雖配對了，但試藥三次，毒素自然會殘留?！?/p>
“如今勉強算發(fā)現(xiàn)的及時，若再不及時醫(yī)治，只怕就不止是寒毒入骨，日后也會于壽命有礙?！?/p>
蕭厭聽到后面，渾身一震，眼眸酸澀，劇烈的刺痛從全身蔓延。
都是因為他……
若孟錦月有事，他也不配活著……
一旁的林升壑大氣不敢出，眼睜睜望著蕭厭臉色煞白。
他攥緊手心，心中愧疚難當。
他罪該萬死，是他對不住孟錦月，此生都恐怕問心有愧了。
“吳神醫(yī)，現(xiàn)在該如何？毒素可能清除？”
“只要能叫她無恙，神醫(yī)想要什么，謝某都會……”
吳神醫(yī)擺手打斷謝云曄的話：“老夫不需要你做什么，一切都是看在老友的面子上，再說這也算他自已做的孽，老夫如今幫忙，算是為他彌補?！?/p>
“這是牽機蠱?！?/p>
孟錦月看到蠱蟲下意識便有些排斥。
吳神醫(yī)開口解釋：“莫怕，此蠱對你無害，甚至會幫你引出體內(nèi)的寒毒?！?/p>
“種！種！”
、
江神醫(yī)也認出了牽機蠱，眼睛都亮了幾分。
這樣珍貴的蠱蟲，他沒想到老友會愿意拿出來。
況且這蠱只是對謝云曄不利，對孟錦月卻沒什么危害。
江神醫(yī)自然同意，至于謝云曄。
他和謝云曄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