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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未婚夫邀約

沈驪珠水性不錯。

然而,在乍暖還寒的春末與初夏交界的夜晚,河水依舊冷得刺骨,她咬牙游到岸邊時,衣裳濕透,渾身顫抖。

幸虧等她的馬車離此處不遠(yuǎn),車夫是齊家老仆,見沈驪珠落水的模樣,頓時一驚,扶她上車后,立刻揚(yáng)鞭駕車回府。

馬車?yán)锊幌穸绽飩溆刑炕鹋癄t,熬了一路,沈驪珠回到齊家,冷得嘴唇都沒有了什么血色。

就連膝蓋也隱隱作疼。

她本想吃兩粒預(yù)防風(fēng)寒的藥丸,但卻發(fā)現(xiàn)藥箱落在了鵲橋仙。

沈驪珠心頭劃過一絲可惜。

那只藥箱跟隨了她很久,雖然外表有些陳舊,但是里面裝著的各種藥丸,都是她費(fèi)了許多心思煉制出來的。

現(xiàn)在就這么丟了,就連她也不免覺得心疼。

沒了藥丸,沈驪珠又不敢驚動外祖母,免得她老人家擔(dān)驚受怕,只趕忙泡了熱水澡,然后叫賞芳院的小婢熬了碗濃濃的姜湯。

姜湯味辛苦澀,沈驪珠蹙眉強(qiáng)忍著喝下。

可是,就算這樣,第二日她還是不可避免地病倒了。

常言道,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

又道,醫(yī)者不能自醫(yī)。

沈驪珠這一病就是多日。

淺碧又是心疼又是不解的,“自從前年那場大病過后,小姐習(xí)了醫(yī)術(shù),便一直溫養(yǎng)著身體,鮮少積疾沉疴了,怎么這次無緣無故的病成這樣了?”

“春夏交界,本就是疾病多發(fā)時節(jié),只是偶感風(fēng)寒而已,咳咳,沒有什么大礙,養(yǎng)一養(yǎng)就好了……”沈驪珠沒跟淺碧說自已趁夜去過鵲橋仙,跳河落水的事情。

正如淺碧沒有跟沈驪珠說過,自已見過太子的事。

她們都不愿對方擔(dān)心。

就連淺碧發(fā)現(xiàn)藥箱不見的事情,沈驪珠也找理由含糊了過去。

病情反復(fù)纏綿了十幾日,等沈驪珠好起來時,整個人清減了一圈,原本就細(xì)盈的腰身越發(fā)弱柳扶風(fēng)。

淺碧不得不連夜將她從前的衣裳一一收了腰身的尺寸,穿起來才不至于顯得空蕩。

養(yǎng)病期間,沈驪珠每隔一日,便叫府中小廝替她跑一趟城西烏衣巷巷尾的糕餅鋪買白糖糕。

這是她跟秦施施約定好的通信方式。

糕餅鋪是沈驪珠之前救過的一位婦人開的,若是秦施施想通了,要上告御狀,欲尋她,可將信箋交予老板娘。兩人再約定相見時間與地點(diǎn)。

屆時,沈驪珠會將太子贈予的白璧以及那個心愿,轉(zhuǎn)贈給秦施施,助她伸張苦楚和冤屈。

大晉儲君一諾千金,沈驪珠不擔(dān)心自已惹惱了李延璽,他就推翻了承諾。

白璧歸還,也算了斷他們之間的因果,以后最好不相見。

既是幫了秦施施,也是幫她自已。

沈驪珠這般想著。

誰知,一連半月,都不曾有秦施施的消息。

沈驪珠便已知曉她的意思,不禁心頭微嘆。

世道待女子諸多苛責(zé),就算施施姑娘放棄上告,選擇忍下這屈辱,她也始終是令人憐惜嘆惋的苦主,不應(yīng)該被任何的言語苛責(zé)。

她坐在水榭邊,隨意掰碎了一塊糕點(diǎn)投入湖中,各色錦鯉爭先恐后探出頭來爭食,這樣活潑鮮動的景致,卻也只引來沈驪珠一聲嘆息。

身后響起腳步聲,“表姐何故嘆氣,莫不是想未來表姐夫了吧?”

沈驪珠轉(zhuǎn)頭,只見齊寶衣步履輕盈而來,鬢邊流蘇簪搖晃,那話俏皮又戲謔,惹得沈驪珠臉微熱,輕叱了聲,“寶衣,不許瞎說?!?/p>

齊寶衣笑嘻嘻地道:“哪里是瞎說了,二公子身體病弱,每逢冬日都要到山里溫泉莊子暫住,直到春末近夏的時季方歸,仔細(xì)想想,表姐定親之后,還是第一次跟二公子這么久沒見面吧?”

沈驪珠有一絲恍惚,這段時日,自從李延璽出現(xiàn)起,就占據(jù)了她太多的心神與喜怒哀樂,被齊寶衣一提,她才想起確實是跟未婚夫陸亭遙許久未見了。

陸亭遙病弱畏寒,聽大夫建議可多泡溫泉,對他的身體多有助益。恰逢金陵城附近的小雁山被發(fā)現(xiàn)有一口天然的溫泉,疼愛幼子的陸父陸母便買下山頭,圍繞著溫泉的泉眼建了座華美的別莊。陸亭遙每年都會搬到小雁莊去住幾個月,度過那漫長、寒冷、又難熬的冬季。

陸家父母并不長住小雁莊,沈驪珠一個女子不好主動跟過去。

他們只是定了親,并未成婚,那樣相見不合禮數(shù)。

是以,從陸亭遙搬去溫泉莊子上以來,跟沈驪珠已有三四月未見面。

當(dāng)然——

這也很正常。

要知道許多夫妻成親前也未見過一次面呢。

哪怕定親的前一晚,外祖母曾拉著她的手低聲嘆息,“我們驪姐兒明明是侯府嫡女,這樣的身份便是連王孫公子也配得起,要是沒有那件事,何苦要你嫁給一個知府家身體病弱的嫡次子……”

沈驪珠卻覺得自已能夠遇上阿遙,已經(jīng)足夠幸運(yùn)。

她回過神來,只見齊寶衣湊近到她耳邊,悄聲打趣,“……難道表姐當(dāng)真不想未來表姐夫么?”

沈驪珠微微羞澀地抿唇,卻不肯言語。

她自是矜持的。

齊寶衣?lián)u頭晃腦地玩笑道:“唉,看來表姐是妾心似鐵了,才短短幾月,就將未婚夫拋在腦后,可憐我未來的表姐夫癡心一片,情深一往,特意托了如薇和我鴻雁傳書,將信送到表姐你手上……喏,這個就是。”

說著,齊寶衣變戲法般從袖間拿出一張信箋,上面青竹印記盡顯風(fēng)雅,似乎還能嗅到一縷墨香隱隱。

沈驪珠明眸一抬,眼里盡是驚喜,“是阿遙的信,他回了金陵?”

“是呢?!饼R寶衣頷首道,“如薇的大哥哥不是就要快成親了嗎,迎娶的是江南總督府的小姐,二公子總要見新嫂嫂的,就在近日回來了?!?/p>

“不過啊,我覺得二公子急著見新嫂嫂是假,急著見未來新婦才是真,才從小雁莊回到金陵,竟一刻也等不及,就給表姐你寫了信,送了請柬。”

齊寶衣掩唇一笑,“好啦好啦,我就不打擾表姐看信了,便先走了?!?/p>

沈驪珠拆開信箋。

入眼的先是墨色的字跡。

陸亭遙雖然病弱,卻習(xí)得一手好字,透出竹一般的風(fēng)骨。

信里沒有別的話語,只有一闕小詩與一張請?zhí)?/p>

小詩只有上半闕,卻處處透盡相思。

沈驪珠眼睫顫動,臉頰浮上艷色。她知道,詩的下半闕必定在阿遙那里。

他意在所指,想要知道詩的下半闕,且來相見,他親自……說與她聽。

這是阿遙對她為數(shù)不多的小心思。

沈驪珠又打開請?zhí)?/p>

請?zhí)麪C金描紅,是陸家長子陸伯淵的婚宴帖子。

時間,在三日后。

阿遙借著婚宴的請柬,想邀約她過府相見。

沈驪珠雪白的貝齒細(xì)細(xì)咬在唇瓣上,所以就連唇色也透出一抹跟臉上那般的瑰麗。

這份相約,她很難拒絕。

只是,沈驪珠又擔(dān)心陸家大哥婚宴那天,太子在場。

陸父畢竟是金陵知府,嫡長子娶妻,娶的還是江南總督府的小姐,太子或許會給陸家這樣一個體面也說不定。

沈驪珠實在不想讓阿遙失望,便叫來齊寶衣相問,“婚宴那日……太子可會去?”

齊寶衣知道她在擔(dān)心什么,心疼地握了握沈驪珠的手,低聲道:“表姐你放心好了,二公子說了,那日你可就待在風(fēng)雪軒中,就算太子殿下去了婚宴,跟他也是碰不到面的?!?/p>

如此就好。

沈驪珠眼眸黑白分明,透著一絲瀲滟,她點(diǎn)頭輕輕地道:“那我便去。”

她也想見阿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