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綰梨扮作小太監(jiān)一路低眉垂首跟在魏折山身后進了東廠。
這還是她第一次進東廠。
剛靠近她就感受到了一股沖天怨氣。
魏折山察覺到她腳步微頓,神色有異,鳳眸微挑,“害怕了?”
沈綰梨想著瞧不起誰,她只是乍然接觸到那么重的怨氣被驚到罷了,“不怕。只是怨鬼過多,陰氣過重,有損身體,督主不妨請位高僧或是道長來超度一下?!?/p>
魏折山不以為意,嗤笑了聲,“活著時本督都不怕,死了就更不足為懼了?!?/p>
沈綰梨沉默。
魏折山身上的煞氣很重,那些怨鬼也確實不敢靠近。
魏折山語氣戲謔:“沒想到恩人竟也信那些鬼神之說。說來經(jīng)鬼胎之禍后,宮中便請了明遠(yuǎn)大師坐鎮(zhèn),就連錦衣衛(wèi)都求來了不少符紙驅(qū)邪。
京中也多了不少道士、僧人,被高門迎為座上賓。恩人可是也想借此謀一份前程?”
沈綰梨聽著心思活絡(luò)了起來,又惦記起了之前失之交臂的國師之位,“實不相瞞,在下也略通玄術(shù),自認(rèn)不比明遠(yuǎn)大師差,只是苦于無處施展抱負(fù)。督主有何見解?”
魏折山忍不住笑了起來,“恩人好大的口氣啊?!?/p>
沈綰梨面色嚴(yán)肅:“督主不信?可要我給你露兩手?”
“信。只不過,恩人這不男不女的模樣,怕是到了貴人們跟前會被當(dāng)成妖孽?!蔽赫凵缴舷麓蛄恐蚓U梨。
沈綰梨反唇相譏:“督主不也雌雄莫辨?”
只不過區(qū)別在于,他是臉長得雌雄莫辨,她裝的是男相女聲。
魏折山一向忌諱別人如此說他,但這會兒也不惱,反倒有些理直氣壯地道:“但本督是太監(jiān)啊。”
“太監(jiān)當(dāng)中,聲音嬌柔如女子的不在少數(shù)。恩人若是成了太監(jiān),縱然男相女聲,貴人們也不會怪罪。若是想入宮謀一份前程,不妨加入我們東廠,本督定會代為引薦?!?/p>
魏折山說這話的時候很是認(rèn)真。
沈綰梨大為震驚:“我對你有救命之恩,你卻想讓我斷子絕孫?”
哪有讓恩人去當(dāng)太監(jiān)的?。?/p>
果然太監(jiān)當(dāng)久了都心理扭曲了嗎?
魏折山似是有些失望,“看來恩人是不愿了。那本督也不勉強。不過,若是日后世間沒有恩人的容身之地,東廠永遠(yuǎn)為你敞開大門?!?/p>
沈綰梨面上勉強擠出笑:“那我謝謝你?”
魏折山:“不必言謝?!?/p>
沈綰梨:“……”
魏折山派了東廠的人去亂葬崗找尸體,但一時半會也沒那么快回來,于是他便帶著沈綰梨在東廠內(nèi)四處參觀,給她介紹各種審訊時的刑具。
他介紹得尤為仔細(xì),還讓手下展示給沈綰梨看怎么用。
莫名又挨了一頓酷刑的犯人:“……”
沈綰梨看著那些血淋淋的場景都有些不忍直視,忍不住懷疑:“督主是在殺雞儆猴嗎?”
魏折山抬手,手下的人便停止了用刑,他驚訝地看向沈綰梨:“怎么會?只不過東廠鮮少有客至,本督也一時拿不出什么招待客人的東西,便想著讓恩人開開眼?!?/p>
沈綰梨:“……”
魏折山:“恩人待會還要驗尸,現(xiàn)在也正好練練膽?!?/p>
沈綰梨只覺得此地的怨氣和血腥味都讓她極為不適,連帶著看魏折山也多了幾分不耐,“我要驗尸,督主折磨個活人給我練哪門子的膽?”
“那倒也是?!?/p>
魏折山微微頷首,然后轉(zhuǎn)身,袖內(nèi)銀光一現(xiàn),匕首劃過了犯人的脖子,鮮血濺了一地。
他對沈綰梨說:“現(xiàn)在是尸首了?!?/p>
沈綰梨幾乎是下意識地后退了一步,但還是有幾滴鮮血濺在了她鞋面上,暈開如紅梅。
她看向魏折山的目光也多了幾分戒備,覺得外界傳聞東廠總督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果然所言不假。
她真怕他發(fā)起瘋來連她一起刀了。
“督主就這么把人殺了?”
魏折山慢條斯理地用手帕擦拭著匕首,“此人乃是宮中細(xì)作,意圖在御膳中下毒謀害皇上,本就是死罪。只可惜這嘴巴硬,怎么也撬不出來旁的同伙?!?/p>
沈綰梨雖然覺得魏折山心狠手辣,但也不會同情細(xì)作,便就沒再說什么。
只不過……
沈綰梨看著從尸體內(nèi)飄出來的游魂,說了句:“他是昭國的細(xì)作?!?/p>
魏折山驚訝挑眉:“恩人連這都看得出來?”
這細(xì)作的來歷他倒是查清楚了。
的確是昭國派來的。
沈綰梨一派高深莫測,做了個掐指算的動作,道:“都說了我本事不比明遠(yuǎn)大師小?!?/p>
魏折山:“那恩人可能算出來他在宮中的同伙都有何人?也好讓本督跟皇上有個交待?!?/p>
沈綰梨:“算不出來那么詳細(xì)的東西?!?/p>
再說她之所以知道那細(xì)作是昭國派來的,也不是算出來的,是聽他的魂魄自己說的。
人死后魂魄離體,七日不散。
“本督還以為恩人會說天機不可泄露呢?!?/p>
魏折山倒也不意外,若是事無巨細(xì)皆可靠占卜,那也不必設(shè)大理寺,直接多蓋幾個寺廟得了。
那昭國細(xì)作的魂魄此刻面目猙獰地站在魏折山身旁,不停地做著掐他脖子的動作。
只不過他的怨氣遠(yuǎn)未能凝成實質(zhì),傷不到魏折山半分。
細(xì)作咬牙切齒地罵著魏折山:“閹狗!我在下面等著你!”
“還有你們燕國的皇帝!”
“今秋萬壽節(jié),便是他的死期!”
沈綰梨面無表情地聽著他自爆計劃:“不過他們打算在萬壽節(jié)時對皇上再下殺手?!?/p>
細(xì)作魂魄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沈綰梨。
這個小太監(jiān)怎么知道他們的計劃?
“叫你多嘴!”
他轉(zhuǎn)過來想要掐沈綰梨,雖然知道掐不死,但至少發(fā)泄一下。
但卻沒想到,沈綰梨只是抬手擦了下額角的汗,便將他擋了下來,他還被彈到了對面的墻上。
細(xì)作魂魄對上沈綰梨的眼神被嚇了一跳:!
“鬼啊!”
沈綰梨:“……”你才是鬼好吧。
魏折山鳳眸微微瞇起,“這也是算出來的?”
沈綰梨氣定神閑:“嗯?!?/p>
說是聽鬼魂說的魏折山估計也不會信。
魏折山不曾親眼見過之前的鬼胎之禍,對于這些神神叨叨的東西一向是嗤之以鼻的。
沈綰梨所說的,他并沒有從細(xì)作口中審出來。
但事關(guān)燕帝安危,他自然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