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到姜明成下葬當(dāng)日,姜吟整個人越發(fā)的脆弱憔悴。
這天,天色陰沉,下起了密密麻麻的小雨。
姜吟跪在父親的墳前,雨絲細細密密的往下墜,落在她的身上,漸漸的,頭發(fā)和衣服都濕透了。
她看著墓碑上父親的照片,視線逐漸被淚水模糊。
想起父親生前對她的好,他工作繁忙,卻從不缺席她的成長,總會縱容寵溺的給她一切她想要的。
她揚著笑臉:“你這樣就把我寵壞了?!?/p>
母親笑瞇瞇的,和藹寵溺:“你還知道你嬌慣?!?/p>
父親笑著看她說,“吟吟就是姜家的小公主,爸爸不寵你寵著誰?”
哥哥扯了扯唇:“是,吟吟是個寶,我是根草?!?/p>
父親嗔怪的看了一眼哥哥:“你多大年紀(jì)了,還跟妹妹爭寵?”
“不爭寵?!备绺鐚櫮绲拿哪X袋:“哥哥以后也寵著吟吟,不會讓任何人欺負吟吟?!?/p>
昔日繁盛的姜家,其樂融融。
當(dāng)時多溫馨,現(xiàn)在多刺痛。
一朝破敗,驕縱的小公主嫁為人妻,斂了性子服侍丈夫,期望得到丈夫的愛。
到頭來,父親去世,母親患病,哥哥失蹤生死未卜,姜家只剩一個曾經(jīng)驕縱的小公主。
如今婚姻破敗,事業(yè)節(jié)節(jié)下降,她什么都沒了。
姜吟哭得呼吸困難。
嬌弱的身子單薄,她在雨中抱著父親的墓碑,哭紅了的眼睛憔悴又堅定:“爸,您走好……”
她會照顧好媽媽,會查清楚父親死亡的真相,入獄的冤情,還父親清白,還姜家清白。
遠處,謝宴洲和周明庭沒有走近去。
謝宴洲嗓音低磁,透著淡淡的憂:“她或許想自己靜一靜,我們就不過去打擾她了?!?/p>
或許還有很多話,很多苦,朝著父親訴說,傾訴。
與此同時。
陰雨綿綿的更遠處,一輛黑色邁巴赫緩緩的升起了車窗,男人的視線收回:“走?!?/p>
“傅總……真的不去看看么?!睆埫貢_口:“太太這時候是需要人陪的?!?/p>
男人薄唇冷勾,眸底的神色譏誚:“她有的是男人陪著。”
張秘書倒吸一口冷氣。
一時之間竟然分不清傅總這究竟是在吃醋還是在生氣了。
最終只能什么都不說,默默的開車離去。
謝宴洲眼神不冷不淡的落在了那輛離去的邁巴赫上,微微的瞇起了眼。
雨絲細密又寒涼,姜吟的衣服近乎都濕透了,寒冷的氣息已經(jīng)鉆入骨髓,渾身都冷得發(fā)抖。
她撐著自己的身子站起來,整個人都恍惚的踉蹌了一下,堪堪站穩(wěn),又眼前一黑,徹底昏了過去。
“姜吟!”
周明庭上去扶著她。
謝宴洲擰著眉梢,“她怎么了?”
周明庭簡單的為她診脈。
“身子太虛弱了,這幾天辦白事,她不分晝夜的熬著,本身身體就不好,這么一熬,更加虧空……”
謝宴洲眉頭皺得越發(fā)的緊:“去醫(y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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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吟淋雨,發(fā)了高燒。
周明庭悉心的照料,雖然醫(yī)院的工作和事務(wù)繁忙,但周明庭都沒有離開過。
她醒來頭痛欲裂,第一眼看到的,是周明庭。
“醒了?你最近太勞累了,現(xiàn)在還有感覺哪里不舒服的嗎?”
姜吟揉了揉腦袋,微微的搖頭,“我沒事?!?/p>
“你最近應(yīng)該很忙?!苯骺粗Z氣虛弱:“我現(xiàn)在沒什么事兒了,你可以去忙自己的,這幾天,謝謝你……為我忙前忙后?!?/p>
周明庭微微哽了一下,眼神深深的看著她,帶著內(nèi)疚自責(zé):“是我沒能救活叔叔?!?/p>
“這是他的命?!苯骺嘈Γ骸斑@不怪你,你已經(jīng)盡力了。”
這些天,周明庭看著憔悴的姜吟,他心里面有深深的無力感,
當(dāng)時面對姜明成,他已經(jīng)竭盡全力做心肺復(fù)蘇,上了任何能上的急救措施,一直到他渾身力竭,都沒能救回來。
姜明成心跳徹底停止的那一刻,他覺得他的心臟也停跳了一瞬,他不肯放棄的繼續(xù)。
是同事告訴他,已經(jīng)無力回天,不要再做無用功,這樣只會讓逝者走得更加難受。
當(dāng)時,他看著自己的雙手,看著已經(jīng)毫無呼吸心跳的姜明成,懷疑他是否真的有能力勝任醫(yī)生這一職業(yè)——
緊接著,有人告訴他,姜吟家里起了火,她無法出門。
他整個人差點沒站穩(wěn),他不敢想如果姜吟也救不出來他該如何……
好在,消防員去的及時,姜吟平安。
周明庭斂下眉眼,渾身透著沉重,卻也沒有再說什么。
姜吟深深地看他,又抬手,拍了拍他的手背:“真的,我不怪你?!?/p>
“你不要自責(zé),我給你打的那一通電話,是想讓你救我父親,最終父親沒能救活,我卻還要怪你,還讓你陷入這樣的自責(zé),那我會后悔打那一通電話……”
“你我都是醫(yī)生,我知道那是他的命數(shù)了?!?/p>
周明庭沉吟一聲,握住姜吟的手:“你都已經(jīng)很難過了,卻還要反過來安慰我?!?/p>
他眼神盯著她,仿佛攝入靈魂深處,“我能有保護你的機會嗎?”
姜吟手微微一顫,眼神愣了一下。
周明庭斂下眉眼,自嘲的笑了笑:“沒事,你不用回答我?!?/p>
“我先去工作了?!?/p>
姜吟看著男人離開的背影,微微的抿了一下唇,他很好,怎么能被她拖累。
姜吟收回視線,深吸一口氣,苦笑的扯了扯唇。
她垂眸,拿出手機看消息。
有徐杳發(fā)來的消息,父親去世,姜吟沒告訴她。
徐杳很擔(dān)心她的狀態(tài),發(fā)了很多安慰的話。
姜吟回她:[我沒事,一切安好。]
而,除了徐杳發(fā)來的消息和推送的新聞,其余都是空蕩蕩的……
盯著手機界面,盯著某一個許久未聯(lián)系的對話框,最后的對話,是她結(jié)尾的。
姜吟看著,心都空了一下,某些情緒從四面八方的涌來,壓抑的她喘不過氣,難捱、手腳都開始發(fā)寒……
他自那醫(yī)院離開以后,再也沒出現(xiàn)過,沒有出現(xiàn)在她身邊,更沒有任何消息。
果真,他知道孩子沒了以后——就覺得她這個人,毫無價值了是么?
姜吟冷嘲的扯了扯唇。
傅云川,還真是冷血無情的男人。
從始至終,都冷血無情,慣會用冰冷的刀子一刀一刀腕她的心。
心臟冰冷的刺痛用力的侵襲著她的軀殼,姜吟咬著唇瓣,點開對話框。
如今,父親去世,孩子流了。
他們,更沒必要再互相糾纏。
是時候,該徹底與他結(jié)束了。
她閉了閉眼,打字發(fā)送過去——
[傅云川,什么時候有空,我們?nèi)ルx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