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尋聲音很輕,她認真給秦言言分析將近十分鐘,偶爾夾雜兩聲虛弱的咳嗽。
難受到極點,但觸及秦言言倔強的神色,還是忍不住嘆氣,再勸一句:“我真的沒辦法帶你進去,這不是我能做主的?!?/p>
秦言言眉頭擰緊,聲音略微尖銳的質問道:“你不是謝衍的情人嗎?你去求他,他肯定會答應。”
在她眼里,這只是一件很簡單的小事。
但在褚尋心里,即使她開口求謝衍,對方也不會答應。
見說不通秦言言,她溫和淡然的臉色逐漸變冷,虛虛握拳壓在唇間低咳,“我做不到?!?/p>
說完,她徑直轉身走進電梯。
秦言言難以置信地盯著她離開的背影。
就這么走了?
“褚尋!我都是為你好,你這樣的身體明天就算去了也幫不了什么忙,不如把位置讓給我。”
或許是褚尋的冷漠讓她感到驚慌,她終于忍不住暴露內(nèi)心真正想法,快步跑上前抓住褚尋胳膊。
力道重的褚尋皺眉。
但她實在懶得計較了。
電梯門關閉,將秦言言的喋喋不休隔斷。
停車場安靜而空曠。
半晌,一輛白色奧迪車燈閃爍,車門解鎖,下來一道張揚明媚的身影。
她盯著兩人離開的方向,嘴角勾起意味深長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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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褚尋拒絕配合,秦言言回到屋子,幾口把蛋糕吃完就氣鼓鼓走了。
邊走邊故意摔摔打打弄出動靜,直接把不服氣擺在臉上,看向褚尋的目光藏著怨恨。
而褚尋早就躺床上睡得不知死活。
第二天醒來拉開窗簾,見外面天色昏暗,還以為是晚上,等謝明月電話打進來問她起床沒有,才緩過勁。
她昨晚沒吃藥,腦袋還是有點疼,怕耽誤事,找出冰涼貼貼在額頭,用劉海蓋住。
去老宅的車候在停車場,褚尋坐進后座,擋板升起,一只手遞來一個牛皮紙袋,透過縫隙,她嗅到烤面包的香氣。
“謝謝明月姐?!?/p>
“就猜到你沒吃早餐。”
謝明月又翻出一瓶牛奶,插上吸管給她,“新?lián)Q了家農(nóng)場,嘗嘗味道怎么樣,喜歡我讓人給你送?!?/p>
褚尋連忙接過,咬了口焦香酥脆的面包,再喝口鮮牛奶,空蕩蕩的胃瞬間被安撫,整個靈魂都歸位了。
見她兩頰吃的鼓鼓囊囊,謝明月眼眸染笑,隨即暗了暗,低嘆一聲。
車子開了四十分鐘左后,來到謝家老宅,充滿歷史韻味的雕花木門向內(nèi)打開,入目是雕龍畫鳳的影壁,繞過影壁繼續(xù)長驅直入,駛向主樓別墅的背面。
褚尋跟在謝明月身后進入一樓大廳,正中央垂落著奢華繁復的宮廷水晶燈,陽光從巨大的落地窗投射進屋內(nèi),影光沉浮,一派明媚燦爛。
窗外湖泊結冰,原本有恒溫裝置,但謝明月不喜歡,就關掉了。
此刻幾個八九歲的小孩正互相扶著身體要湖面滑冰,池邊守著保鏢還有傭人,注意到大廳里的動靜,紛紛低頭彎腰,像極了電視劇里演的古代宮廷禮儀。
褚尋微微側身躲在謝明月后面,省得等會被人看見說她不要臉。
這禮她受不起。
而且......她偷瞄謝明月表情,彎起的嘴角扯平,眉目沉肅,見不得多喜歡這禮儀。
礙于這里是老宅,不好表現(xiàn)太明顯。
登上二樓,熱鬧的說話聲傳入耳朵,幾個穿著打扮富貴優(yōu)雅的婦人正聚在一起聊天,見到褚尋二人,整齊地停下動作。
除了其中一位頭發(fā)大半花白,眼角堆積皺紋,唇角下撇的盤頭婦人,其他人站起身,熱情招呼著:
“明月來了,快來這坐。”
“一段時間沒見,明月又漂亮了,讓嬸子瞧瞧......”
“哼!”
眾多恭維聲里,這聲冷呵尤為突兀。
褚尋循聲望去,只見坐得穩(wěn)如泰山的盤頭婦人雙手抱臂,眼神冰冷帶刺地掃了眼謝明月,又把視線移到她身上,語調(diào)陰陽怪氣的道:“小月啊,你傷到的又不是腦子,別什么阿貓阿狗也往家里帶。”
她才剛進門多久。
就被嘲諷了?
“大姑,”謝明月拉住她的手,直接坐到中間眾人為她空出的位置上,“小褚是我妹妹,那你這么說,是對我有什么意見嗎?”
妹妹?
眾人聞言,神色各異。
那位大姑卻絲毫不給謝明月臉面,訓斥道:“她算哪門子的妹妹!阿衍都要跟齊家訂婚了,這么關鍵的節(jié)骨眼,你還把她帶回來,讓齊家知道怎么編排咱們家!”
謝明月眸色冷凝。
“明月姐?!?/p>
氣氛陷入僵持,褚尋輕輕拉了拉謝明月袖口,湊到她耳邊低聲道:“我剛有東西落在車里,我能去取嗎?”
所謂家丑不可外揚,她在這里,影響謝明月發(fā)揮。
謝明月點點頭,“快去快回?!?/p>
“好的?!?/p>
褚尋乖巧答應,急匆匆走了。
她身影剛消失在樓梯口,謝明月就冷冷一笑:“我做的決定,輪不到大姑指手畫腳?!?/p>
掌權多年,即使身體殘疾,她舉手投足依舊從容淡定,上位者氣場渾然天成。
如果褚尋還在,估計會非常真心地感慨,謝衍和她不愧是兩姐弟,真像。
大姑被這句話噎住,手指著她,“你你你”個半天,憋不出完整一句話。
其他親戚連忙勸。
“一家人少說兩句,小褚畢竟跟了阿衍幾年,明月認個妹妹也正常,咱們家又不是養(yǎng)不起?!?/p>
“這都認妹妹了,是跟阿衍分手了?那跟齊家的婚期準備什么時候定下?”
“是啊,阿衍和齊小姐年齡也差不多了,明月你找個大師看看日子,抓緊時間,該定就定了?!?/p>
謝明月端起茶杯,淺淺抿一口潤唇,“隨阿衍心意,他喜歡,哪天都行?!?/p>
褚尋拿完東西回來,碰巧聽見這句。
與此同時,身后響起腳步聲。
回頭,撞進男人深邃幽沉的鳳眸。
他站在一層臺階下,圍巾微微下拉,露出線條清晰的下頜,臂彎小幅度曲起,一只白皙的手正挽在中間,指甲涂著鮮紅亮色。
不自覺看得久了點,就聽手主人發(fā)出一聲輕笑。
她迅速回神,目光又看向男人,他卻語調(diào)淡漠地說了句:
“擋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