句句都是試探。
褚尋就知道,她還是聽進去謝大夫人那些話,從始至終沒放下過對自己的懷疑。
可惜。
她的身世背景都有跡可查,齊連枝就算跑到E州找楚家人問,也不會得到真相。
“想過啊,”她笑得愈加溫和從容,“這不是回國給她收尸,順便看看當(dāng)初欺負(fù)過她的人,到底什么樣子?!?/p>
齊連枝表情一頓。
當(dāng)初把褚尋逼到假死,最后意外墜海真死的人,不就是她么?
不對,這中間還有謝衍的兩分功勞,是謝衍的縱容,才導(dǎo)致自己的肆意妄為。
還有褚尋,是褚尋選了另一條路,非要死,跟她有什么關(guān)系?
“我——”
“我其實很好奇,”褚尋眸色清冷地注視著齊連枝,淡聲道:“在我查到的資料里,明明謝衍已經(jīng)讓周子全離開津北,他到底為什么,還留在這?”
頓了頓,她朝齊連枝走近一步,“謝衍有的是手段阻止他出入津北,那么又是誰,在陽奉陰違,騙過謝衍把周子全留下來?”
齊連枝臉色已經(jīng)不能用難看形容,她嘴角抿緊,直直盯著褚尋,卻沒開口,聽著她說,想知道她到底查到多少。
就這么靜靜等了幾秒。
褚尋倏然一笑,濕潤明眸浸滿笑意,搖著團扇吹飛額前碎發(fā),露出好看的眉目。
“人都死了,還查來做什么。反正當(dāng)初的交易記錄跟出行記錄都刪除了,你說對吧,齊小姐?”
齊連枝扯唇,勾出個笑:“對啊。”
沒人看見,她藏在身后的手在發(fā)顫。
被姓楚的查到當(dāng)年的事沒關(guān)系,楚家隔著十萬八千里,難道還會因為一個養(yǎng)女的姐姐找自己報仇?
可她得罪的換成謝家....那她謝三夫人的位置,能不能坐穩(wěn),就要另說了。
謝家姐弟最恨背叛。
褚尋眼尾余光瞥見她動作,只當(dāng)沒看見,低眉嘆息:“可惜,周子全死得太簡單了?!?/p>
齊連枝穩(wěn)住劇烈跳動的心臟,“他是被褚尋拉著一起墜海死的,不算可惜?!?/p>
“咦?”褚尋目光疑惑,“你不是最討厭,最害怕她搶走你的位置嗎,她死了你應(yīng)該拍手叫好才對,為什么要附和我的話?”
齊連枝這次真的怒氣上來了。
她看到旁邊的深水湖,又觀察亭子里的貴婦們,很好,這里是個視覺盲區(qū),無論她對褚尋做什么,都沒人看得見。
“是啊,”她忽然輕松地笑了:“我討厭你姐姐,所以也討厭你這張和她相似的臉...褚尋,我能讓你死一次,就能讓你死第二次?!?/p>
緊接著。
齊連枝大聲驚慌道:“楚小姐你干什么!我已經(jīng)跟你道過歉了,你還要抓著我不放——”
她迅速靠近褚尋,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前,然后做出被推的樣子向后倒。
這里的動靜太大,引起貴婦們注意,小寶趴在謝明月肩膀見到媽媽,焦急地喊了聲:“媽媽!”
謝明月連忙穩(wěn)住她身體,抱著她往外走。
變故就在一瞬間。
齊連枝原本做好落水的準(zhǔn)備,余光卻不經(jīng)意瞄到湖里閃過一個黑色影子,她驚得瞳孔放大,腦袋空白,下意識伸手去拉能夠到的所有東西。
撲通!
水花四濺。
蠶絲團扇掉落岸邊。
“啊——救命!”
齊連枝感覺好像踩到什么,死死趴在褚尋身上,用她當(dāng)跳板往上爬。
褚尋無辜受罪,還被她使勁按著,無語地甩開她的手,水里狠狠踹她一腳,把她踹出兩米遠(yuǎn)。
但她也察覺到,湖里不尋常。
像魚鱗一樣濕滑粘膩的東西擦過小腿,她渾身緊繃,沒有輕舉妄動。
等確認(rèn)那條魚只是在兩人附近游走,并不打算傷害她,才小心翼翼向岸邊游去。
旁邊使勁撲騰,結(jié)果越陷越深的齊連枝見狀,嗓音陡然尖厲:“你不準(zhǔn)走!”
她胡亂踢蹬,好死不死,那條魚正好游到她腳邊,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幾腳。
“?。。?!”
在高傲明媚的大小姐也怕疼。
齊連枝顧不得形象,驚恐地喊出聲:“它咬我,怪物,有吃人的怪物!”
謝明月顯然知道里面養(yǎng)著的東西是什么,按住小寶腦袋不讓她看血腥畫面,沉著臉指揮傭人,“去廚房找肉來,要生肉,豬牛羊都行,快去。”
傭人臉都嚇白,連連點頭快速沖進室內(nèi)。
來回需要時間,魚聞到血腥味,在湖里躁動得更加厲害,幾乎要躍出水面。
褚尋距離上岸只差一步,她沒受傷流血,魚對她沒興趣,只圍著齊連枝打轉(zhuǎn)。
其他傭人已經(jīng)找到長棍子或者漁網(wǎng),伸向兩人,褚尋握住其中一根,剛想順著棍子爬上岸,那邊受驚過度的齊連枝卻被魚趕著來到她身邊,將她撞得仰倒。
湖水剎那間淹沒口鼻,褚尋憋住氣,瞇起眼,終于看清湖里那條...怪物。
如鯊魚般碩大的體型,長滿黑色的,泛著光的尖銳鱗片,嘴角扁平而尖,張開口,滿口鋒銳血紅的牙齒。
這湖到底多深,能養(yǎng)出這么個怪物!
初春四月,津北天氣尚冷,湖水冰涼透骨,短短幾分鐘,褚尋就感覺陣陣寒意往皮膚里鉆,冷得她開始打顫。
不行。
在待下去,她會失溫。
而且齊連枝已經(jīng)被拉上岸,那條怪物,朝她來了。
褚尋雙手使勁撥開水,憋氣憋得臉頰漲紅,腦袋漸漸因為缺氧眩暈,她動作變得緩慢,身體軟綿綿地落進更深處。
視線模糊間。
她好像看到有人向自己游來。
還有東西扔進水的聲音。
那條怪物似乎發(fā)現(xiàn)比她鮮美的食物,放棄她,擺著尾巴去吃食物。
嘩啦——
破水而出聲。
褚尋軟綿無力地半靠在男人寬闊的胸膛前,揪著領(lǐng)口難受地咳嗽,吐出幾口水。
衣服全部濕透,又濕又冷的粘著身體,她哆嗦著,小臉煞白如紙。
“聯(lián)系醫(yī)生?!?/p>
男人嗓音疏冷地吩咐鄒管家。
說著,他穩(wěn)穩(wěn)抱起褚尋,大步流星越過神色各異的眾人。
“...這,謝衍什么時候回來的?”
“等會,你扶著我點,我腿有點軟,湖里到底啥東西,怎么要吃生肉還咬人?”
“別問我,我現(xiàn)在還心慌得厲害。要是謝衍沒及時趕到,楚小姐就被咬了?!?/p>
謝明月聽著這些話,望著那兩人離開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