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之后景圣帝終于開了口。
“朕在位二十載,如今北齊國泰民安,風(fēng)調(diào)雨順。”
“能有今日這番朝局,都要仰仗在座肱骨數(shù)十年來的無私付出?!?/p>
“朕也敢對列祖列宗說上一句,北齊山河,是朕用二十年韶光守下來的?!?/p>
“二十年了,不,確切來說,是四十二年。朕自出生起,便被當(dāng)成男兒來養(yǎng)?!?/p>
“只因北齊古往今來從未有女子為帝的先例,朕便只能讓自己變成男子模樣對外示人,今天卻是不一樣了?!?/p>
景圣帝目光霸氣地看向眾人。
“朕用實(shí)際行動諸位證明,女子當(dāng)權(quán),一樣可以帶領(lǐng)文武百官成為諸國之首?!?/p>
“也希望在座諸位盡快接受這個事實(shí),今日之后,景圣帝為女子的身份,將正式被史官記錄在冊?!?/p>
景圣帝敢在這種場合中公然宣布自己的身份,一來,是她手中的權(quán)利已經(jīng)大到已經(jīng)沒有對手可以撼動她的位置。
二來,朝中半數(shù)以上的心腹大臣,早已知曉了她是女兒身。
幾十年的朝夕相見,任何人都不會蠢到自己對面是男是女都搞不清楚。
可以說,景圣帝是女子的事情,早已是盛都城一個對外公開的秘密。
只是景圣帝一日不公開,眾人便一日不揭穿她的偽裝。
于大臣而言,能保住自己的官位,在仕途上面一路亨通。
管你當(dāng)權(quán)者是男是女,大家圖的不過就是一個利字。
民間百姓更不必說。
吃飽穿暖,律例合理,眾人也很愿意擁戴一位女帝上位。
景圣帝選在今天公布自己的性別,占的也是天時地利人和的優(yōu)勢。
這一番話說完之后,便有大臣當(dāng)眾帶頭,給景圣帝下跪磕頭,高呼萬歲。
有了此人在前面打頭陣,后來者也不甘示弱,紛紛在陛下面前表忠心。
就這樣,景圣帝端木玨,在一個明媚的夏日里,坐實(shí)了她女帝的身份。
眼看局勢扭轉(zhuǎn)成這樣,當(dāng)朝丞相唐明禹也迫不及待的利用這個場合為自己牟福利。
他起身出列,當(dāng)眾說道:“無論陛下是男是女,只要能造福于民,臣等自當(dāng)追隨陛下,鼎力效忠?!?/p>
“臣相信,陛下握圖臨宇,操斧伐柯,早晚有一日,必會率領(lǐng)北齊走向輝煌,成為諸國霸首?!?/p>
“既然陛下今日以女裝示人,想必陛下對未來也有了完整的規(guī)劃?!?/p>
“歷朝歷代的皇室都少不得立儲這個環(huán)節(jié),作為陛下唯一的子嗣,肅王千歲是當(dāng)之無愧的儲君人選?!?/p>
“可肅王已過弱冠之年,府中至今仍未娶妻?!?/p>
“臣斗膽借今日這個場合向陛下建議,難得游歷在外的肅王近日久居盛都?!?/p>
“不如趁盛都權(quán)貴皆云集在此,由陛下做主,將王爺?shù)慕K身大事定下來?!?/p>
“王爺納了正妃,有了子嗣,我北齊皇室凋零的局面,也不至于成為被外界詬病的由頭?!?/p>
這些年,為了鞏固自己的政權(quán),景圣帝以鐵腕之姿打壓她的庶兄和庶弟。
在她的謀算下,當(dāng)初與她搶皇位的那些兄弟們,死的死,殘的殘,還有被驅(qū)逐盛都流放邊境的。
隨著皇室血脈越來越少,開枝散葉,也成了大臣每日在早朝上必提的話題。
不堪其擾的景圣帝,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派人把遠(yuǎn)在大晉的兒子給抓回來的。
聞聽此言,景圣帝輕輕笑了一聲。
“不愧是百官之首,唐相果然比任何人都懂朕的心思?!?/p>
“凜兒長年游歷在外,如今已過弱冠之年,他的婚事,的確該被提上日程。”
“今天,名義上是夏日宴,朕也借舉辦宴會之機(jī),藏了私心。”
“被邀請在座的適齡貴女不計其數(shù),朕想以母親的身份,與在座大臣結(jié)一門親家?!?/p>
看向坐在自己右下方的鳳西爵,景圣帝說:“作為朕膝下唯一的孩子,朕對凜兒寄予了無限厚望?!?/p>
“他的婚事,也當(dāng)慎之又慎,精心籌謀?!?/p>
“不知諸位覺得哪家貴女擔(dān)得起肅王妃的身份,不如舉薦一二,朕也掌眼瞧上一瞧?!?/p>
“待哪位貴女入了凜兒之眼,朕自當(dāng)親力親為,為凜兒操辦一場盛大婚宴?!?/p>
此言一出,殿中貴女們紛紛露出雀躍之色。
肅王殿下終于要當(dāng)眾選妃了嗎?
在眾貴女的印象中,肅王出席公眾場合的機(jī)會實(shí)在少之又少。
她們只知,肅王幼時便喜歡游歷名山大川,只偶爾回盛都小住幾日。
運(yùn)氣好一些的貴女們,會在一些場合中與肅王有一面之緣。
運(yùn)氣差的,連肅王長什么樣子都未曾見過。
今日盛宴,終得窺見肅王千歲傳說中的真龍之姿。
天潢貴胄的非凡氣象,盡顯瓊林玉樹之姿。
眉目流轉(zhuǎn)間如蘊(yùn)星漢燦爛,風(fēng)儀之盛令滿室燭火皆黯然。
那通身淬煉自九重宮闕的威儀氣度,縱是金玉滿堂的貴胄公子,亦難及他半分半毫。
寒潭映月般的眸光所及之處,恍若霜雪凝就的謫仙臨凡,當(dāng)真是驚鴻照影便鐫刻心扉的絕代風(fēng)華。
莫說正妃之位當(dāng)懸九天明月為聘,縱是偏殿里添香研墨的侍妾名分,亦引得盛都貴女甘愿折盡金枝玉鈿,拋卻詩禮簪纓之尊,只求在那肅王府內(nèi),覓得方寸棲身之所。
姜?dú)q歡執(zhí)起琉璃盞的指尖驀然收緊,眸光好似刺破滿殿浮華。
她直直看向端坐在景圣帝右下方的鳳西爵,那人廣袖流云間暗繡的孔雀翎紋,偏生隨著燭影搖曳綻出千重綺色。
倒真應(yīng)了那句銜月披霞的九尾靈禽,專會攝人心魄的渾話。
她這個七哥,可真是一只四處放騷的大花孔雀。
被眼風(fēng)剜得脊背發(fā)涼的鳳西爵,覺得他家歲歲吃醋的模樣生動又有趣。
便抬起酒杯,朝她做了一個敬酒的姿勢。
回應(yīng)他的,是姜?dú)q歡的一記白眼。
鳳西爵哭笑不得。
他覺得自己很冤枉,那些如豺狼虎豹般的貴女們,他可是連名字都叫不出來。
要不是你師父,我舅舅從中狠命攔著,早在三天前,我就恨不得昭告北齊,我鳳西爵,不,我端木凜已經(jīng)有了必須要娶的媳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