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陸子豪回家的時候,江婉正在幫李琳改一篇稿子,忙得沒空搭理他。
“小九被師傅帶去玩了?!苯耦^也不抬:“你麻利去吃飯?!?/p>
陸子豪心不在焉,問:“你吃了沒?還得忙到什么時候?”
江婉搖頭:“不知道,這小說的結(jié)局不滿意,得改了以后明天定稿去印刷廠。你先去吃,我不餓?!?/p>
陸子豪微微心疼,低聲:“你還懷著孩子,別太辛苦?!?/p>
“不辛苦?!苯裎⑿Γ骸拔以缧r候吃過點心,肚子真不餓。你快去吃吧?!?/p>
陸子豪點點頭,腳步遲疑往偏廳去了。
一會兒后,宮師傅端來熱乎的飯菜。
陸子豪吃飽后,回主院去了。
李緣正帶著小九看圖識字,歡喜道:“子豪,你姐姐和小歐明天就能到家?!?/p>
“……明天?”陸子豪挑眉問:“確定?沒再推遲了?”
上次因為M國那邊出現(xiàn)龍卷風(fēng),很多航班都取消了。
姐姐打了電話過來,說航班暫時推遲,能起飛的時間也確定不了,快則一兩天,慢則三四天。
不料,一等又是好幾天!
李緣答:“聽小婉說,你姐姐和小歐好幾個小時前就已經(jīng)上飛機(jī)了?!?/p>
“那應(yīng)該明天能到?!标懽雍佬﹂_了,咕噥:“總算有個好消息了?!?/p>
李緣道:“小婉下午已經(jīng)將后院收拾妥當(dāng),還給小歐準(zhǔn)備了不少吃的。”
陸子豪在家里向來是甩手掌柜,不懂該準(zhǔn)備什么。
“明天我通知一下毅哥,然后去機(jī)場那邊接人?!?/p>
李緣慈愛笑了笑,道:“一晃半年沒見小歐了,估計長高了不少。”
“天天野?!标懽雍莱爸S:“樂不思蜀不想回來呢!等他回來,非打幾下屁股不可!”
李緣笑了笑,不經(jīng)意問:“你姐姐回來后,可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标懽雍澜忉專骸拔医隳侨讼騺碛凶约旱拇蛩悖宋蚁眿D,其他人都勸不動她?!?/p>
李緣想起精明能干的陸子欣,若有所指道:“她那般能干,不會舍得荒廢自己的才能的。”
“等她身體休養(yǎng)好了?!标懽雍赖溃骸半S她去折騰。我姐她看著安安靜靜,實則是那種閑不住的人。”
“看得出來?!崩罹壍溃骸八⊥駥儆谕活愋偷呐?。”
“不一樣。”陸子豪辯解:“我姐那人不講道理,大女人主義,還很愛管人。明明是多管閑事,卻還總一副理直氣壯‘我就是對的’的模樣。”
李緣笑開了,一點兒也不相信。
“小九交給你了,我回西廂房。”
陸子豪答好。
李緣提醒:“再過半個小時,泡一瓶奶給他喝,差不多得睡覺了?!?/p>
“哦哦?!标懽雍擂D(zhuǎn)頭吩咐兒子,“肚子餓了,記得跟爸爸說。”
小九霄正在捏著書頁翻看,漫不經(jīng)心“哦哦”兩聲。
李緣見他們父子倆一模一樣的神態(tài),暗自覺得好笑,想著一會兒洗完澡,還是得過來瞅瞅看。
江婉加班到九點多,才總算寫出一個滿意的結(jié)局來。
李琳感動極了,不住點頭:“不愧是高手,整篇的精神境界立刻來了個大飛升呀!”
“累死了?!苯駬]揮手:“有點晚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p>
李琳伸伸懶腰,又扭了扭脖子。
“行,那我回去了?!?/p>
江婉忍不住提醒:“讓宮師傅送你一程,送到你的門口?!?/p>
“就幾步路的事?!崩盍沾穑骸敖诌呌行〕詳偤托∩啼仯藖砣送?,不用那么麻煩?!?/p>
江婉卻還是不放心,起身送她往正門去。
宮師傅兩人已經(jīng)忙完了,正坐在樹下嘮嗑喝水吃花生米。
他聽說要送李琳,馬上起身過來。
李琳頗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宮師傅。我跟副社長說不用的……”
“不礙事不礙事?!睂m師傅道:“反正我閑著也沒事干,走幾步路而已。晚上讓你一個女孩子走回去,太太她是會不放心的?!?/p>
李琳也不再矯情,答謝跟著宮師傅走了。
嚴(yán)進(jìn)出繼續(xù)掰著花生米。
江婉問:“嚴(yán)師傅,廚房的燉湯還有嗎?”
“有?!眹?yán)進(jìn)出答:“先生沒喝,只剩一燉盅在蒸爐上溫著。”
江婉道:“那我去喊師傅過來一起喝。”
一會兒后,李緣被小徒弟拉了過來。
“小婉,你自己喝就行了?!?/p>
“不行?!苯窠忉專骸敖裉斓难a(bǔ)湯是安排給您的,足足有兩大碗。是我?guī)湍?,不是您幫我?!?/p>
李緣無奈,只好乖乖坐下喝。
“你喝完快些回主屋,小九該喝奶睡覺了?!?/p>
江婉答好。
這時,宮師傅腳步匆匆進(jìn)了偏廳,神色有些怪。
“太太!外頭那個女孩子又來了!”
江婉微愣,問:“哪個女孩子?”
宮師傅答:“就是那個早上說要找你的女孩子。她躲在先生的車旁,在那兒偷偷哭。我剛剛要進(jìn)門,聽到抽泣聲,就循聲找過去。我問她怎么一回事,需要幫忙不。誰知她就一勁兒哭。”
李緣向來心善,聽得皺起眉頭。
“一個女孩子家家,大晚上怎么在街頭哭泣?是不是遇到什么難處了?”
江婉丟下湯匙,道:“宮師傅,你帶我過去看看?!?/p>
宮師傅答好,連忙帶路。
李緣麻利將湯喝光,追了上來。
“我也看看去。”
不料,街上安安靜靜,汽車旁也沒人影。
宮師傅急了,張望來去。
“咋回事?。縿倓偯髅髟谶@兒的!還是那個姑娘,我瞧錯!她怎么又跑了?這人咋回事呀?”
江婉忍不住問:“她長得什么模樣?”
“她個頭不高,瘦瘦小小的。”宮師傅解釋:“梳著兩條辮子,模樣長得很俊俏。問她話,她也不說,就一勁兒哭?!?/p>
李緣好奇問:“她是哪里人?”
“不知道啊?!睂m師傅答:“早上她似乎很害怕的樣子,說她要找太太。一開始還以為會不會找錯,可她說是找陸太太,還知道先生是開服裝廠的?!?/p>
李緣也是一頭霧水,遲疑看向小徒弟。
“小婉,會不會是舊相識?”
江婉搖頭:“不大可能。如果是陽城那邊的熟人,何必這樣子神神秘秘?!?/p>
李緣也覺得事情有蹊蹺,道:“夜深了,進(jìn)屋吧?!?/p>
倘若真有難處,大可以直截了當(dāng)跟宮師傅說清楚,直接進(jìn)門來尋人。
這般躲躲藏藏,多半不是什么好事,更不是什么好人坦蕩做派。
小徒弟還懷著孩子,受不得驚嚇或恐嚇。
以防萬一,還是別多管閑事為妙。
江婉點點頭,又看了一眼陸子豪安穩(wěn)停著的轎車,轉(zhuǎn)身回去了。
師徒二人回主院去了。
宮師傅一臉郁悶走回樹下,抓起桌上的小碗,抿一口燒酒。
“真夠邪門的……”
嚴(yán)進(jìn)出調(diào)侃笑問:“怎么?怕自己遇到鬼了?”
“哎!”宮師傅一臉正氣:“咱們是好人,從不做虧心事,怕什么神神鬼鬼。再說了,任何神鬼都是人想出來的。這世上最大的鬼怪是人,不是其他。”
嚴(yán)進(jìn)出笑開了,漫不經(jīng)心繼續(xù)掰花生。
宮師傅想了想,問:“會不會是受了什么委屈?她就一個勁兒哭,我問啥她都搖頭,壓根不知道她究竟要干啥。”
“委屈?”嚴(yán)進(jìn)出挑眉:“她哭就是有委屈了?別傻了!真正受委屈的人,是連哭都哭不出來。別以為哭就是有理,別以為哭就是弱者。別信老掉牙那一套!”
“可她哭得很慘的樣子?!睂m師傅撓了撓腦袋,“我問她要幫忙不,她也不答?!?/p>
嚴(yán)進(jìn)出鼻尖輕哼:“多半不是什么好事?!?/p>
“???”宮師傅聽不甚明白。
嚴(yán)進(jìn)出反問:“年輕女人哭哭啼啼找上門,能是什么好事?多半是男人招惹來的風(fēng)流債?!?/p>
宮師傅微愣,嚇得手中的花生都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