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將至,街上人來人往,張燈結(jié)彩,節(jié)日氣氛濃烈。
江婉將稿子寄出去后,打算回家腌制鹽焗雞。
這幾天陸續(xù)備了不少年貨,多數(shù)都是肉。
吳媽和表嫂各自準備了包子和春卷,外加兩百多個餃子。
路過街邊的攤位時,她瞧見有人在賣對聯(lián),便掏錢買下幾副。
“妹子,要不要來點兒窗花紙?”老板熱情招呼:“回去剪了貼上,燈一照,可漂亮來著!”
江婉有些心動。
媽媽在世時,最喜歡剪窗花。
后來媽媽沒了,她怕太想媽媽,便不敢自己動手煎。
腳步躊躇邁開,卻又忍不住回去,買了兩張大紅紙。
拐進太平街,發(fā)現(xiàn)街坊鄰居都已經(jīng)掛上紅燈籠,還有人家開始貼福字和對聯(lián)。
“陸太太!”后方突然有人喊。
江婉疑惑扭頭——只見陳興邦發(fā)絲凌亂,腳步匆匆跑過來,臉色有些暗沉。
“陸太太!”他再次喊。
江婉微微一笑,道:“你好,陳廠長?!?/p>
陳興邦卻是一點笑容都沒有,問:“你家陸廠長在不?”
“不在。”江婉答:“她在紡織廠那邊?!?/p>
昨天大姑姐和子豪一并去紡織廠,發(fā)現(xiàn)廠里早已徹底亂了套!
倉庫里的積貨所剩無幾,守倉庫的人卻是一問三不知。
廠里多數(shù)地方被盜,甚至連廠長辦公室也不能幸免。
除了笨重的機器沒人能撬走外,其他東西都所剩無幾。
大姑姐找人問了,都說是外頭的小流氓街溜子干的,并不是廠里的工人。
大姑姐知曉此時不是能算賬的時候,召了幾個老師傅一起開了一個短會。
今天一早,大姑姐又去了紡織廠,打算把廠里的情況跟工人們解釋清楚。
廠子究竟要不要繼續(xù)辦,還得整出一套方案來。
陳興邦一聽就皺眉:“她沒在那邊了!我剛剛才去了紡織廠!”
“多半去了派出所那邊?!苯翊穑骸耙徊糠众E款追回來了,大姑姐打算去催一催,想法子看看能不能把工資發(fā)下來?!?/p>
陳興邦似乎很急,追問:“那她什么時候回來?”
“這個……”江婉道:“應(yīng)該快回了吧。要不這樣吧,您進屋等等?”
陳興邦點點頭,隨她進了院子。
江婉打開門,請他進屋。
“不了?!标惻d邦坐在門檻下,道:“我在這兒抽會兒煙。”
江婉對他不熟悉,但過門是客,仍端了一碗茶出來招待。
陳興邦許是渴了,接過來一口喝光。
“……謝謝!”
江婉進屋忙去了,只留他繼續(xù)在門口等著。
陳興邦并沒有久等,十幾分鐘后便等到陸子欣。
他匆匆起身,劈頭就問:“陸廠長,贓款都追回了沒?”
陸子欣驚訝挑眉,隨后淡定打招呼。
“請屋里坐?!?/p>
陳興邦搖頭:“不了不了,不用麻煩。錢都追回來沒有?你麻利跟我說說??!”
陸子欣沒隱瞞,實話實說告訴他一切。
“這些錢目前仍沒法還給紡織廠。除此之外,還有一些金條和黃金,大概能值一兩萬?!?/p>
陳興邦連忙道:“其中肯定包括我們廠的那五千塊!”
陸子欣搖頭:“暫時不知道內(nèi)情,得等警方和上方領(lǐng)導審訊交待清楚。”
“不!”陳興邦焦急強調(diào):“我們廠被姓朱的那個該死混賬騙走了五千塊!真的是五千塊!我有協(xié)議為證!”
語罷,他著急忙慌往口袋里抓,拿出那份協(xié)議來。
“陸廠長,就在這兒!你麻利給看看!”
陸子欣并沒有接過,只是瞄了一眼。
“陳廠長,我明白你心里頭很焦急,但此事牽扯甚廣,案子辦下來也需要時間。”
“別瞎扯!”陳興邦激動打斷:“你就給我一句痛快話!等錢撥回你們廠了,你們是還——還是不還!”
陸子欣淡定微笑:“不急。如果到時廠里的工資補發(fā)后仍有盈余——”
“不行!”陳興邦再次打斷,激動道:“這五千塊是氮肥廠的!白字黑子寫著呢!你們要么還錢,要么把樓給我們!”
陸子欣搖頭:“我現(xiàn)在做不了這個主。”
“為什么?!”陳興邦質(zhì)問:“你們這是要耍賴???”
陸子欣再次搖頭:“并不是。我目前還沒恢復原來的職位,廠里的事務(wù)不歸我管。另外,我弟媳應(yīng)該跟你說清楚了。那流芳樓是我們家的私有房產(chǎn),不歸紡織廠所有。朱貴才他沒資格賣我們家的流芳樓。說到底,你這協(xié)議是無效的?!?/p>
陳興邦急了,辯解:“這是跟你們紡織廠簽下的!你們不能賴賬啊!”
“別激動?!标懽有罍芈暎骸斑@協(xié)議確實是跟廠里簽的,但我剛才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流芳樓是私有房產(chǎn),不歸紡織廠所有。朱貴才他沒資格賣我們家的樓?!?/p>
陳興邦氣惱命令:“那就必須還錢!”
陸子欣耐心解釋:“贓款有一部分沒法追回來,齊雯雯一直不肯配合,什么都不肯說。這些是警方的證據(jù),短時間內(nèi)是沒法還回來的?!?/p>
“等撥回來的時候,就得還啊!”陳興邦威脅道:“如果不先把這筆賬還回來,我可就要跟紡織廠干上!”
陸子欣笑開了,眼底卻沒什么笑意。
“隨你。我暫時還沒有恢復職位,也做不了紡織廠的主。但我家的流芳樓不屬于集體財產(chǎn),請你務(wù)必謹記?!?/p>
陳興邦忍不住問:“你都斗贏了,咋可能不做廠長了?”
在他看來,這只是紡織廠的內(nèi)部斗爭,跟他關(guān)系不大。
之前想著紡織廠快撐不下去,趁火打劫賺上一波。
誰料那姓朱的面上笑呵呵,背地里卻狠狠插自己一刀!
本想看他們鷸蚌相爭,他坐享漁翁之利,誰知卻陷入如此艱難的境界!
氮肥廠的五千塊打水漂,而他是帶頭人,必定首當其沖被懲罰!
所以,他必須爭取到底!
陸子欣微微一笑,解釋:“我們陸家擁有經(jīng)營權(quán)和分紅,廠長可以是我,也可以不是??纯瓷项^領(lǐng)導怎么安排吧?!?/p>
“肯定是你??!”陳興邦斷言:“除了你,沒人能扛起紡織廠的大旗!”
陸子欣搖頭:“我身體不好,恐怕難堪大任?!?/p>
兩人又聊了幾句,隨后陸子欣送他出門。
“陳廠長,建議你給上方領(lǐng)導打一份報告,詳盡說明此事。希望你能早日追回這五千塊?!?/p>
陳興邦無奈嘆氣,點點頭。
“……希望吧。”
語罷,他頭也不回離去。
陸子欣扭頭瞧見江婉正探頭張望,忍不住笑了。
“怎么?在偷聽???”
江婉嘻嘻笑了。
“姐,如果大伙兒舉薦你繼續(xù)當廠長,你——會去嗎?”
陸子欣似無奈似惆悵,輕輕搖頭。
“紡織廠辦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