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謝淵微微點頭,卻不知該說什么。
他覺得,此時此刻,所有的言語都是無力的。
無論什么都不可能安慰到一個失去孩子的母親。
他已經做好了向云疏哭泣崩潰的準備。
但她卻顯得異常冷靜。
她甚至在用自己的醫(yī)術去分析這具尸體,就像是一個大夫看著自己的病患,這不正常。
謝淵覺得她不正常。
他覺得,她把自己真實的情緒給隱藏了起來。
越是這樣,他越是擔心。
情緒得不到發(fā)泄,人是真的會瘋的。
“別看了?!彼焓掷鸢撞迹噲D把尸體蓋起來,不讓她看。
讓一個母親看著自己的孩子變成這副模樣,那是一種酷刑。
“不要動?!?/p>
向云疏冷冷掃他一眼。
她轉身回屋拿來藥箱,從里面翻出一只小布包。
打開后,里面是七八個小巧精致的刀具。
“那是什么?”
“二師兄幫我做的刀具?!毕蛟剖桦S口解釋了句,拿起一種一根尖尖細細的葉子形狀長刀,看了看,又放下,最后挑了一根三寸長的銀針,掰開孩子的嘴,把針放進去,片刻后,又取出來。
“你……在做什么?”謝淵忍不住問。
“這孩子是死了之后,才被放到火場里的。”向云疏舉起銀針,“嗓子處是干凈的。”
謝淵凝神看著銀針,片刻后,說:“這能說明什么?”
“說明這孩子不是萱兒?!?/p>
“僅僅靠這一點,恐怕沒法推斷……”謝淵話說到一半,接觸到向云疏的眼神,不由得頓住。
既然她在找理由讓自己相信死去的孩子并不是萱兒,他又何必要殘忍戳穿呢。
“你說得對,這件事我們還需要再好好查一查?!?/p>
謝淵說著拉起白布。
“等一下,”
向云疏忽然開口。
她伸手拿起一個殘破的荷包。
荷包已經燒得只剩下一點點布料,在殘留的邊角料上,可以看得出荷包原本的顏色。
向云疏的眼眸凝住。
這個荷包是她親手繡的,布料上殘存的一點針腳,是她給特意給萱兒繡的蘋果花的圖案。
她不可能認錯自己的手藝。
荷包里除了有幾個金錁子,還有一串被黑成了黑色的珍珠手串。
那是師姐親自從蚌里采的珠,她親手串了給萱兒的。
這時一個東西從燒焦的衣服里滑了出來。
向云疏看過去,發(fā)現那是一塊玉玨。
是柳薔送給她,她自小到大沒有離身的那塊玉玨!
她連忙拿起玉玨,抬頭看向謝淵。
謝淵的臉色也變了變。
這塊玉玨,是他趁著向云疏不注意,從她身上摘走,讓侍衛(wèi)拿去給萱兒看,引萱兒跟著去西邊莊子的。
不論荷包還是玉玨,都毫無疑問地表明了這具尸體的身份。
“對不起?!敝x淵見她垂著頭,握著玉玨,一動不動,心中涌起愧疚。
“一句對不起,就能挽回這孩子的命了?”向云疏看著孩子幼小的尸骨,想到萱兒說過,昨天她和謝銘鈺換過衣裳。
那么這些東西,出現在這具尸體上,也就說明,這具尸體的確很可能就是那個孩子的。
謝淵說是她兒子的那個孩子。
她就是為了見到那孩子一面,才留在她最厭惡的皇宮里。
可現在,謝淵卻把這個孩子的尸體送到她面前,然后告訴他,這孩子的尸體是萱兒的。
他甚至都不知道,這個孩子的真實身份到底是誰。
此時的向云疏說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萬一他真的是她的兒子呢?
四年了,她還沒有見到他一面,他就死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眼前這個男人。
如果不是他偷拿了她的玉玨,去欺騙威脅萱兒,把萱兒關起來,這一切都不會發(fā)生。
如果謝銘鈺沒有去找萱兒,那么現在變成一具燒焦尸體的人,就是萱兒。
向云疏拿出帕子,把玉玨擦干凈,放到尸體的胸口上,然后拉起白布,把尸體蓋上。
做完這一切,她從地上的那一堆刀具里,拿起一把最鋒利的尖刀,直接就刺向了謝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