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的簪子當(dāng)了一兩銀子。

姜媚把這錢給了個小乞丐，讓他一瘸一拐的出城，去往晉州。

小乞丐走后，姜媚扮作男子藏進(jìn)了賭坊。

當(dāng)年她就是在這里被賣出去的。

這個地方不問來歷，不管去處，只要有錢都是客。

姜媚尋了角落的位置坐下，一口一口地啃剛買的面餅。

王氏會偷摸著來找她，說明白亦還沒查到她們的關(guān)系，眼下的情況還沒糟到無法挽回的地步。

她的腿實在不方便走動，這個時候強(qiáng)行上路，容易引人注意不說，被不懷好意的人盯上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不如再休養(yǎng)幾日看看情況。

萬一白亦放棄找她了呢？

姜媚剛躲進(jìn)賭坊，白亦就帶人到當(dāng)鋪取走了王氏那支簪子，一路追查，得知有個跛子出了城，盡管身量對不上，也還是親自帶人追了過去。

出了城，小乞丐跑得飛快，但他再快也快不過會輕功的白亦，當(dāng)天夜里就被逮住。

第二天一早，裴景川便看到了一支普普通通的銀簪和一個臟兮兮的小乞丐。

小乞丐相當(dāng)惜命，都不用裴景川開口詢問，就把姜媚給錢讓他去晉州的事全都說出來。

等他說完，白亦開口：“昨日已通知守城的官兵，只要見到腿腳不便的人直接扣押，但并未找到人?！?/p>

白亦表情嚴(yán)肅，經(jīng)此一遭再也不敢小瞧姜媚。

她都能死而復(fù)生了，憑空消失也不是不可能。

裴景川把那支銀簪丟給小乞丐，又拿出一塊沉甸甸的銀錠放在手里掂了掂：“不管你用什么辦法，找到人以后通知我，這個歸你?！?/p>

這一塊銀錠至少有十兩，小乞丐何曾見過這么多錢，兩眼放光地跑掉。

小乞丐一走，裴景川便劇烈咳嗽起來。

他受了家法，又染了風(fēng)寒，到這兒以后忙著找人，一刻都不曾歇下。

白亦皺眉，又跪了下去：“求主子先休息吧，屬下一定會把人找回來的，若找不到屬下愿提頭來見！”

裴景川喝了口茶止住咳，垂著眸說：“我要你的頭沒什么用，去通知縣令，不用找人了，過兩日你們就出發(fā)回瀚京?！?/p>

白亦詫異，很快便明白過來。

姜媚騙了王氏，還讓小乞丐扮作她去往晉州，她故意放出迷煙，多半還在城里沒走，主子這是想用同樣的辦法誘她現(xiàn)身。

聽聞裴家的大佛終于要走了，縣令松了口氣，當(dāng)晚便在最好的酒樓設(shè)宴送行。

裴景川是秘密來的應(yīng)縣，只有白亦和魏嬤嬤去赴宴。

白亦走得很轟動。

整個縣城還籠罩在新春的喜慶之中，白亦卻讓人抬了口棺材，一路撒著紙錢出城。

晦氣極了。

姜媚在賭坊也聽到了這件事。

她本只是抱著僥幸，沒想到她才躲了兩日，白亦真的就走了。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很正常。

白亦在應(yīng)縣找她的時間已經(jīng)夠久了，他總不能一直在這兒耗下去。

不過姜媚很謹(jǐn)慎，她怕白亦殺個回馬槍，又在賭坊躲了兩日才出去找商隊。

她準(zhǔn)備從晉州出發(fā)往西，過夢州最后到漓州。

漓州在昭陵的最西邊，與越西交界，氣溫很高，多是戈壁，兩國商客多在那里進(jìn)行交易，外來人口很多，對身份文牒查得不那么嚴(yán)，那里民風(fēng)開化，女子經(jīng)商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更重要的是，那里有很多奇人異士，只要有錢，就能徹底的改頭換貌。

到時就算裴景川站在她面前，也認(rèn)不出她。

元宵節(jié)還沒過，要出遠(yuǎn)門的商隊并不多，姜媚找了整整一日才找到一個去晉州的商隊，她果斷交了定金，準(zhǔn)備第二日和他們一起出發(fā)，等到了晉州再另尋商隊。

找好商隊，姜媚又去錢莊換了些碎銀。

她騙橘葉說把那一百兩銀子藏在祁州了，其實早就換成銀票帶在身上，如今要走，還是換成碎銀更方便。

除此之外，姜媚還買了水囊、可以存放的肉干和一些簡單的外傷藥。

她的腿不方便，做完這些早就累得不行，回賭坊的路上，姜媚不經(jīng)意看到一個熟悉的人影。

是那個被她雇去晉州的小乞丐。

天已經(jīng)黑了，那人影一閃而逝，姜媚只覺得眼熟，并沒有看得很真切，而且白亦已經(jīng)離開應(yīng)縣，就算小乞丐回來也不會對她造成影響，但她還是不安起來。

姜媚先回了賭坊，沒一會兒又換了身裝扮出來去客棧找商隊，求他們收留她一夜。

沒有多余的房間，姜媚只能睡馬廄。

比起賭坊的吵鬧嘈雜，馬廄的草料香反而讓她安心。

她這幾日都沒有睡好，往草料上一躺不知為何就睡著了。

很快，她夢到了裴景川。

和以往的糾纏不同，夢里裴景川著一身大紅喜服，在眾人的恭賀聲中出發(fā)迎親，而她只是人群之中一個毫不起眼的過客。

三郎，恭喜呀。

她也在心里祝他幸福，裴景川卻在這時回頭看了過來，一字一句地說：“找到你了。”

每一個字，都帶著嗜血的味道。

姜媚猛然驚醒，心臟因為害怕隱隱作痛。

她揉了揉太陽穴，發(fā)現(xiàn)自己仍躺在草料上，輕輕舒了口氣。

客棧廚房點(diǎn)了燈，已經(jīng)有人起來做早飯，再過不久她就能出發(fā)去晉州了。

姜媚沒了睡意，抓著木棍起身，準(zhǔn)備找水洗漱，剛踏出一步她整個人就僵在那里。

空氣中有股若有似無的香味，清幽、淺淡。

她在祁州的時候聞過。

是安神香。

馬廄怎么會有安神香？

姜媚渾身的汗毛都倒豎起來，她抓緊手里的木棍，拼命地想要找出一條逃跑的路線，腦子卻亂成一團(tuán)漿糊。

不知過了多久，裴景川沙啞的、喜怒難辨的聲音響起：“怎么不跑了？”

聲音入耳，如同雷電貫穿全身，姜媚從頭發(fā)絲到腳后跟都是麻的。

他不是應(yīng)該在瀚京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這里？

他是來殺她的嗎？

姜媚僵硬的偏頭，在馬廄旁邊的檐下看到了裴景川。

天還未亮，他整個人隱匿在暗色中，唯有一雙眸子黑亮如炬，蓄著兇光。

和夢里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