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說話!”
裴景川剛掀開簾子,冰涼的簪子就抵上了他的脖子。
他沒有說話,若無其事地進(jìn)入馬車。
簾子放下,光影被阻絕在外,車?yán)锖谄崞岬囊黄?,什么都看不見?/p>
約莫是認(rèn)出了他,對方很快收手。
他立刻扣住那細(xì)軟的手腕,將人抵在馬車壁上。
呼吸交纏,掌心之下的脈象加快,然后熟悉的、細(xì)軟的聲音:“三郎,是我。”
這段時間每天夜里,這個聲音都會在他夢中出現(xiàn),可每次醒來,身邊都空空如也。
失望過太多次,再次聽見的時候,他竟有些分不清這是現(xiàn)實(shí)還是又一次的夢境。
馬車是他到江州后臨時租的,車?yán)锟臻g很小,兩人的身子貼在一起,嚴(yán)絲合縫,裴景川的手又用力了幾分。
姜媚悶哼一聲,小聲道:“三郎,你弄疼我了?!?/p>
掌心的觸感真實(shí)無比,他可以肯定眼前的人是鮮活的。
裴景川的呼吸沉了兩分,他微微松手,抵上姜媚的額頭,半晌才啞聲開口:“抱歉,我輕點(diǎn)兒。”
許是喝了酒的緣故,裴景川的聲音不僅啞,還帶著兩分不易察覺的輕顫。
顫音入耳,姜媚的心不自覺跟著顫動。
這些日子的倉皇不安涌上心頭,姜媚這才發(fā)現(xiàn),她其實(shí)很想很想見到裴景川。
不是因為詢兒,也不是因為別的什么理由。
只是想見他。
可葉青行給周鴻遠(yuǎn)的藥只剩十顆了,若不能研制出解藥,也許她只剩下十個月的壽命。
姜媚很快清醒過來:“我與翠紅樓的老鴇說好了,她幫我傳遞消息,我?guī)退们丶业娜f兩黃金,今夜也是她幫忙我才能脫身的,她還等著我……”
“我會讓白亦去跟她說,你不用管?!?/p>
裴景川毫不猶豫地開口,摟住姜媚的腰肢把人抱進(jìn)懷里。
再一次失而復(fù)得,他不會再允許她出任何的意外。
裴景川沒住官驛,而是住的客棧。
到了客棧,裴景川直接把姜媚抱下馬車,白亦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是他出現(xiàn)幻覺了嗎?
姜媚是怎么出現(xiàn)在主子馬車?yán)锏模?/p>
一路上樓,伙計很快送來熱水。
裴景川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姜媚:“我什么都不做,只是想檢查一下你有沒有受傷?!?/p>
有了燈火,姜媚的眉眼都清晰地展現(xiàn)在裴景川面前。
她瘦了很多,眼底烏青很重,很明顯這段時間過得很不好。
裴景川的目光很灼熱,卻不帶任何欲念,姜媚低下頭,避開他的目光,正要自己脫衣服,手腕被抓住,裴景川不容拒絕的聲音在頭頂響起:“我來?!?/p>
姜媚指尖蜷縮,到底沒有拒絕。
她身上其實(shí)沒什么傷。
周鴻遠(yuǎn)雖然總是讓她干苦活,言語辱罵,卻沒有對她拳打腳踢。
那時她為了從洞里鉆出來,肩膀和腰胯被刮傷,如今傷痂也已脫落,只留下一小片淡粉印記。
不等裴景川開口,姜媚就主動說了緣由。
確定她身上沒有其他的傷,裴景川退到屏風(fēng)后:“你慢慢洗,我在外面等你?!?/p>
姜媚有些怔然。
之前裴景川說不會做什么,卻還是會與她有很多親密接觸,如此正人君子的一面,她還是第一次見。
這就是……尊重么?
這些日子都沒好好洗個澡,姜媚洗得有點(diǎn)久。
洗完出來,就見裴景川拿著那瓶解藥正在沉思。
她剛要說話,裴景川先看了過來:“這藥只能暫時壓制毒性,不能完全解毒,對嗎?”
若能完全解毒,一顆就夠了,根本不需要這么多,更重要的是,葉青行沒有這么好心。
姜媚知道瞞不過,點(diǎn)頭道:“對,我已經(jīng)服過兩次藥了,間隔時間差不多是一個月?!?/p>
裴景川早有預(yù)料,神情很平靜,只問:“現(xiàn)在可有覺得哪里不舒服?”
“沒有,”姜媚搖頭,“只有毒發(fā)的時候會咳血?dú)鈵?,服了藥一個時辰后,所有的癥狀都會消失。”
剛洗過澡,姜媚的臉紅撲撲的,氣色比剛剛好了不少,看不出一點(diǎn)兒中毒的跡象。
裴景川點(diǎn)點(diǎn)頭,把藥還給姜媚:“我拿了一顆藥,讓人快馬加鞭送回瀚京讓人查看,很快就會有消息?!?/p>
只要能知道這藥是用哪些藥材制成的,就能復(fù)制出同樣的藥丸,說不定還能找到葉青行用的是哪種毒,然后研制出解藥。
姜媚覺得這個話題有些沉悶,樂觀地說:“還有十個月呢,時間還長,總會想到辦法的?!?/p>
之前她都以為自己會死掉,不也活到現(xiàn)在了嗎?
姜媚眉眼彎彎,臉上看不出半點(diǎn)兒陰霾。
裴景川突然想起,在花樓那三年,姜媚都是用這樣的姿態(tài)面對他的。
好像在她面前,沒有任何事稱得上是苦難。
“你說得對,時間還長。”
裴景川附和了一句,而后拿起干帕子走到姜媚面前:“天氣冷了,我?guī)湍悴令^發(fā)?!?/p>
不等姜媚回答,裴景川直接把她摁著坐到床上。
不知是太久沒見面還是被周鴻遠(yuǎn)罵出了賤骨頭,姜媚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和前幾次相比,裴景川的動作熟練了很多,也輕柔了很多。
帕子擋住視線,姜媚只能看到裴景川衣服上的銀絲絞祥云暗紋。
她和周鴻遠(yuǎn)一起待了將近兩個月,什么事都有可能發(fā)生,且沒人能證明她的清白。
可從重逢到現(xiàn)在,裴景川一句也沒問過,姜媚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正胡思亂想著,裴景川突然開口:“我把詢兒帶回裴家了。”
姜媚猛然抬頭,裴景川止了動作,撥開她額前的頭發(fā),看著她的眼睛說:“我給他上了裴家族譜。”
腦子嗡的一聲炸開,姜媚驚訝到無法思考。
見裴景川沒有半點(diǎn)開玩笑的意思,姜媚艱難的找回一絲理智,拼命安慰自己,裴家旁支甚多,過繼一個孩子并不是什么大事。
然而下一刻,裴景川澆滅她的幻想:“他現(xiàn)在在我的名下,按照族譜,他該喚我一聲姨父。”
姜媚瞳孔震顫,說不出話來。
裴景川卻不許她逃避,步步緊逼:“軟軟,你可知這意味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