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媚一心想著多翻閱些典籍,天不亮就來了司樂局,發(fā)現(xiàn)阿嫵上吊,她連忙把人救下來,一番施救后,阿嫵終于睜開眼睛。
看到姜媚,阿嫵的眼淚頓時涌出來:“我已做出了選擇,姜掌樂何必還要救我?”
脖子被吊傷,阿嫵的嗓子啞得厲害。
姜媚不解:“你明明可以請辭離開這里,另謀生路,為何要自尋短見?”
“我的家人都在瀚京,就算我請辭離開,大司樂也還是能想辦法報復(fù)我,我不能讓我的家人蒙羞,只有以死明志,將大司樂的惡行暴露在眾人眼前。”
正月里逼死舞姬確實(shí)挺有噱頭的,但這些消息傳不到上位者耳中,大司樂很容易就能把這件事遮掩過去。
他不會受到任何懲罰,甚至再過幾個月就能另外搜尋別的人繼續(xù)下手。
這樣的死,一點(diǎn)兒都不值得。
“你自懸于此,對大司樂也是極大的挑釁,你覺得這樣他就不會報復(fù)你的家人嗎?而且你一死,他可以更加肆無忌憚地往你身上潑臟水,你覺得有人會為你說出真相幫你鳴不平嗎?”
姜媚平靜質(zhì)問,阿嫵的淚水涌得更厲害,整個人都控制不住顫抖起來。
她像一頭困獸,逃不得,死不得,卻又不甘心就此認(rèn)命。
從她身上,姜媚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阿姐死的時候,被人牙子輾轉(zhuǎn)賣入花樓的時候,她都曾這樣徘徊在生死邊緣。
姜媚遞了帕子給阿嫵:“天意讓我又救了你一次,說明你命不該絕,你連死都不怕,何不想想辦法讓自己活下去?”
阿嫵接過帕子,捂著臉嗚嗚地痛哭起來,等哭夠了,她紅著眼看著姜媚說:“多謝姜掌樂,我會好好活下去的?!?/p>
阿嫵回去繼續(xù)練舞了。
大司樂本想找她的茬,看到她頸間駭人的勒痕,慘白的臉色襯得雙目赤紅像是要滴出血來,頓時像是見了鬼,罵了句晦氣訕訕離去。
姜媚又是待到夜里才離開,走到門口,卻又看到阿嫵。
她練完了舞,蹲在門口的柱子后面,整個人縮成小小的一團(tuán),幾乎要被夜色吞沒。
聽到腳步聲,她立刻站起來,緊張不安地看著姜媚:“姜掌樂,我脖子上的傷太嚇人了,你能收留我一晚嗎?”
怕姜媚不同意,阿嫵連忙補(bǔ)充道:“我不是怕冷,練舞房也可以睡的,我只是怕半夜有人來?!?/p>
昨晚的事讓她心有余悸,昨夜是大司樂沒有防備她才能僥幸逃脫,若是再來一次,恐怕就沒有那么幸運(yùn)了。
阿嫵說完滿眼忐忑,姜媚點(diǎn)頭道:“可以。”
“謝謝姜掌樂!”
阿嫵深深地鞠了一躬,起身時眼眶又紅得厲害。
到家后,姜媚簡單跟清檀說了下阿嫵的情況,清檀立刻吩咐丫鬟準(zhǔn)備熱水,從自己的衣柜里拿了一套衣服給她。
阿嫵不習(xí)慣有人伺候,清檀送完東西便回來跟姜媚匯報情況。
“奴婢發(fā)現(xiàn)阿嫵姑娘身上有許多淤青,雙腳更是磨出了血,可要請大夫來看看?”
“應(yīng)該是她練舞時受的傷,先取些傷藥給她用吧?!?/p>
“是?!?/p>
清檀去取傷藥,姜媚正要拿出手札溫習(xí)一下今日所學(xué),裴景川便來了。
他拿了一盒點(diǎn)心:“這是太子殿下今日派人送來的,說是宮中御廚新研制的,嘗嘗。”
姜媚心中歡喜,嘴上說的卻是:“夜里風(fēng)大,三郎的風(fēng)寒剛好,應(yīng)該好好在家休養(yǎng),何必親自跑一趟?!?/p>
話音剛落,裴景川傾身湊近:“我為何親自來此,軟軟難道不知?”
裴景川雖然還沒有恢復(fù)記憶,但除夕那夜之后,兩人之間的氛圍已經(jīng)和之前差不多了。
他突然湊近,氣氛頓時曖昧起來,加上這句話,姜媚的臉開始發(fā)熱。
一盒點(diǎn)心讓受著重傷的裴家三郎親自走了一遭,她如何不知他是想來見她?
呼吸交纏,裴景川深幽的瞳孔映出姜媚泛紅的臉,像是喝了酒。
姜媚一時口干舌燥,正在這時,門口傳來一聲低呼,氣氛被打斷,姜媚偏頭,就見阿嫵背著身站在門外。
她捂著臉,掩耳盜鈴地說:“我只是想來跟姜掌樂說聲謝謝,我什么都沒看見,你們繼續(xù)?!?/p>
阿嫵說完落荒而逃,清檀連忙道:“我去安排阿嫵姑娘睡下,姑娘不必?fù)?dān)心?!?/p>
裴景川保持著之前的姿勢沒有要退開的意思,看著姜媚問:“她是誰?”
姜媚把前因后果簡單說了一下:“她怕家里人擔(dān)心,又不敢一個人住在司樂局,所以才來借住幾日,等她頸間的傷不那么嚇人了,就不會再來了?!?/p>
之前吳芳妍母女全靠裴景川幫忙才能保全,姜媚吸取了教訓(xùn),沒有給阿嫵承諾什么,免得再麻煩裴景川。
裴景川很容易就聽出了姜媚話里的謹(jǐn)慎小心,他眸子微沉,沉沉道:“你我不久便會成婚,到時夫妻一體,你想做什么,我自然都會支持,你不必顧慮太多。”
言下之意,她如果想幫阿嫵,他也可以幫忙出手。
姜媚搖頭:“我并非要與三郎分你我,只是我并非救世主,不該把拯救他人當(dāng)成自己的使命?!?/p>
她能給阿嫵一些幫助,但這世上并沒有一勞永逸之法,真正能救阿嫵的,只有阿嫵自己。
姜媚善良卻很清醒。
裴景川心念微動,湊得越發(fā)地近,獨(dú)屬于姜媚的味道涌入鼻尖,裴景川喉結(jié)滾動,突然想起白亦說姜媚逃到祁州,開了個豆腐鋪。
也不知道她做的豆腐味道如何。
這般想著,裴景川開了口:“我專程送了點(diǎn)心給你,你不準(zhǔn)備回禮么?”
“三郎想要什么?”
姜媚疑惑,已經(jīng)在腦袋里認(rèn)真搜尋有什么東西可以作為回禮拿給裴景川,下一刻卻聽到裴景川說:“我想吃豆腐。”
兩人的距離太近,裴景川說話時幾乎都碰到了姜媚的唇,明明很正常的一句話,從他口中說出變得意味深長。
姜媚沒了聲音,臉上瞬間充血,紅暈蔓開,燦若紅霞。
這個人,他怎么能這么一本正經(jīng)地說出這種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