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寧侯只好打哈哈:“我們明霽,自小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圣賢書,書上的道理是一套又一套,人情世故上卻難免有疏漏,遇事難免思慮不周,行事也有些不妥當(dāng)?!?/p>
一副避重就輕的口吻。
“好在他年歲小,沒釀成大錯,還有改正的機(jī)會,我回頭一定嚴(yán)加管教,你這個世叔平常也多提點(diǎn)些,明霽也是知好歹的,定不會讓你失望?!?/p>
明霽年齡小,行事有些不妥當(dāng),那也情有可原,并沒有犯下什么不可饒恕的大錯。
沈岐身為長輩,又是世叔,還能為了這點(diǎn)事與一個晚輩過不去嗎?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你要還不滿意,回頭多教訓(xùn)幾回也行。
一副滾刀子肉的作派,聽得紗櫥后面的沈昭嬑心中直犯惡心。
沈岐聽出了言下之意,微微蹙眉,也不好爭辯什么,蘇明霽固然有錯,沈青詞也不無辜,他也沒有立場一味指責(zé)蘇明霽什么。
見沈岐沒多說什么,武寧侯朝一旁的蘇明霽使了一個眼色。
蘇明霽意會,連忙上前認(rèn)錯:“世叔方才說的是,早前是明霽糊涂,立身不正,思慮不周,又行事不妥,落人話柄,請世叔原諒?!?/p>
道歉的話半點(diǎn)也不含糊,沈岐也不好再抓著這事不放:“你明白就好。”
蘇明霽態(tài)度很誠懇:“大姑娘品貌雙全,才德過人,在京中頗負(fù)盛名,能與大姑娘訂親,也是明霽的福氣,明霽知道輕重,斷不會眼盲心瞎,明霽與大姑娘自小也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這少小的情分,也是沒人能比得過。”
沈昭嬑心里不止地發(fā)涼,這些個文人的心可真臟啊!
蘇明霽一句也不提,他和沈青詞之間勾搭的事,卻每一句都在解釋,他和沈青詞沒有私情。
每一句話都戳在爹爹的心巴上。
沈岐聽了這話,心中的不滿確實(shí)消散了一些。
妱妱這樣出色,整個人盛京誰人不知?!
蘇明霽能與妱妱訂親,也是祖上積德,就是再蠢,也沒道理放棄妱妱這個顆明,去拿魚目當(dāng)珍珠。
鎮(zhèn)北侯嫡長女和二房嫡女孰重孰輕,蘇明霽飽讀圣賢書,定不會搞不清楚,便是為了自己的前程,也要掂量掂量。
不過,樨香院那事總歸膈應(yīng)得很。
沈岐目光轉(zhuǎn)深,心中已有計較,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既如此,以后行事還當(dāng)謹(jǐn)慎一些才是?!?/p>
蘇明霽連忙應(yīng)是。
武寧侯哈哈一笑,讓身邊的隨從捧了一個鑲寶的赤金寶盒上來:“世侄女喜歡香藥,武寧侯府收藏了一些不錯的香藥材,今天特地帶了一些過來,給侄女兒賞玩。”
沈岐目光微斂,這盒子份量不小,是純金打造,上頭鏤雕了精美的花鳥紋,鑲了五色的寶石,每一顆都有鴿子蛋大小,是天然寶石,未經(jīng)打磨、雕琢,不僅色澤純正,且毫無瑕疵。
光是這一個寶盒,就價值不菲,想來也不單只放了香料,還有其他更貴重的。
禮物也不是送妱妱的,是怕他不肯收,這才打了妱妱的名義,讓他不得不收。
沈岐笑道:“都是祖上的交情,你太客氣了?!?/p>
武寧侯示意隨從將寶盒放下,這才道:“今日過來,是有一事想請你幫忙尋摸個主意?!?/p>
沈岐沒接話。
武寧侯也不惱,繼續(xù)笑道說:“五兵營營衛(wèi)指揮僉事空缺,我走了兵部的路子,僥幸得了個舉薦的名額,只是聽兵部那邊說,舉薦的名冊近來一直在都察院留中,就想問問你這邊在都察院有沒有人脈?”
兵部那邊同他聯(lián)系的人說,攏共三個名額,其他兩個不論資歷和家世都不如他,只有他入選的機(jī)會的最大。
他擔(dān)心武寧侯府從前那事,會有些影響。
那人也說,鎮(zhèn)北侯攀上了齊王殿下,還進(jìn)了榮祿大夫,便是看在沈岐的面子,該給的機(jī)會,也該給他,否則他的名字就上不了舉薦的名冊。
這樣看來,只要人脈到位,打點(diǎn)到位,營衛(wèi)指揮僉事就非他莫屬。
他同父親商量后,父親很是激動,認(rèn)為武寧侯府翻身的機(jī)會到了,讓他無論如何要想辦法拿下指揮僉事一職。
這些日子,他花了大筆銀錢,上下打點(diǎn),總算有些眉目,卻卡在都察院這里。
只好請沈岐幫忙。
沈岐換了一個姿勢坐著,手里捧著茶杯:“本朝文臣武將涇渭分明,鎮(zhèn)北侯府是武勛人家,到底不如你家,因蘇世侄走了舉業(yè)的路子,這年在文官那邊,打點(diǎn)了一些人脈?!?/p>
這也是實(shí)話。
武寧侯強(qiáng)笑:“咱們兩家是世交,還是結(jié)了親的,這些年我們家眼看著落魄了,能給你的幫助也越來越少,我父親時常愧疚,覺著武寧侯府沒幫上你的忙,做夢都希望能重振家業(yè),與鎮(zhèn)北侯府守望相助?!?/p>
“你也知道,我父親身體愈發(fā)不好了,他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能看到武寧侯府能振作起來,五兵營指揮僉事對武寧侯府來說,就是一個千載難逢的翻身機(jī)會,我這才舔了臉過來求你。”
宴息處一時間什么聲音都沒有,沈岐捧著茶杯。
武寧侯一副作小伏低的求人姿態(tài),可字字句句都在挾恩圖報,甚至還搬出了老武寧侯這個長輩壓他。
暗暗提醒他,你不能因?yàn)槲鋵幒罡?,這些年對你的幫助少了許多,就忘了武寧侯府從前對你的恩情,將武寧侯府踹開不管。
老武寧侯對他有舉薦之恩,如今身體不好了,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武寧侯府重振家業(yè),也到了鎮(zhèn)北侯府知恩圖報的時候。
沈岐心中膩味:“我才進(jìn)了榮祿大夫,就公然越權(quán)插手都察院的職能,肯定是不妥當(dāng)?shù)?,沒準(zhǔn)還會落人口實(shí),尤大人是什么性子你也清楚,我一個五軍都督府的,也管不到都察院的頭上?!?/p>
武寧侯面露苦澀:“我也知道此事令你為難,自從我父親從左都督退下來后,家里就一日不如一日,從前積攢的人脈,好多都不往來了,現(xiàn)如今我們家只能靠你了,便知道這件事令你為難,也沒有別的法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