輔國將軍眼睛都紅了，無法無天的齊晏然什么時候能這么有耐心，同他說這么多。
“我方才去了鎮(zhèn)北侯府，探了沈侯的口風(fēng)，他說……”他喉嚨哽得厲害，實(shí)在不愿打擊他，“昭姐兒約是內(nèi)定了齊王妃?！?/p>
齊晏然睜大眼睛，茫然地看著他：“這不可能……這話你說的不算，我得親口去問沈昭昭?！?/p>
輔國將軍閉了閉眼睛：“晏然，昭姐兒是愿意的，沈侯親口說的，”他不敢去看兒子，有些茫然懵懂的眼神，“你是知道的，如果昭姐兒不愿意，以沈侯對昭姐兒的寵愛，早就進(jìn)宮請求皇上收回成命了?！?/p>
齊晏然緊抿著嘴唇，轉(zhuǎn)身回到房間里。
輔國將軍終于松了一口氣，正尋思著，要怎么安慰一下這個冤孽兒子，就見齊晏然背著弩袋，提著一把重弩走出來。
他心中眼皮重重一跳，來不及反應(yīng)……
齊晏然將弦張開，以弩機(jī)扣住，把箭置于弩臂上的矢道內(nèi)，抬弩對準(zhǔn)了他：“讓他們讓開，你是我爹，我不射你，但是，”他將弩箭指向了輔國將軍身旁的護(hù)衛(wèi)，“您不妨猜猜，我能射死幾個？”
輔國將軍看著他平靜的面容，心里涌現(xiàn)了一股寒意：“晏然，有話好好說……干涉選妃是重罪，咱們家是宗親，這種事是沾也不能沾……”
齊晏然扣弦，只聽嗖一聲，利箭疾飛，噗一聲釘在一個護(hù)衛(wèi)的左臂上，一蓬血飛灑，那護(hù)衛(wèi)捂著手臂，咬緊了牙，愣是忍著疼痛，不敢吭一聲。
其他護(hù)衛(wèi)看著世子爺嘴角噙著陰冷的笑，目光陰沉地看著他們，不由得冷汗直冒，腿腳發(fā)軟。
輔國將軍拔高了聲量：“晏然……”
齊晏然不理，抬高了弩，這次瞄準(zhǔn)的是護(hù)衛(wèi)脖子。
輔國將軍駭出了一身冷汗，他咬了咬牙，一揮手：“你們都讓開?！?/p>
護(hù)衛(wèi)們?nèi)缑纱笊?，連忙左右分開，讓出道來。
齊晏然撇了撇嘴，一臉無趣：“我以為，至少要射穿幾個脖子，您才肯讓道呢，”他冷笑著，“沒意思?！?/p>
說完，他大步走出了晏然居，輔國將軍不放心，連忙跟上了他，等齊晏然到了垂花門前，馬車已經(jīng)等在那里，輔國將軍夫人葉氏，帶著嬤嬤追了過來。
“齊晏然，你給我站??！”
齊晏然對母親還是很有耐性的，聞言便站住了，然后又抬腿走了：“母親，兒子現(xiàn)在有的事出去一趟，有什么事回頭再說吧！”
葉氏氣得腦袋發(fā)暈：“昭姐兒才定了參選，京里不知道有多少雙眼睛盯著鎮(zhèn)北侯家，你這樣大張旗鼓地去尋昭姐兒，是想害了她不成？”
齊晏然終于住了腿。
葉氏猛然松了一口氣，走到兒子面前，溫聲說：“晏然，你去尋昭姐兒有什么用呢？你已經(jīng)決定了要去貴州，家里為了讓你填補(bǔ)烏撒衛(wèi)營衛(wèi)指揮僉事上下打點(diǎn)，這是你的抱負(fù)所在，難不成你能為了昭姐兒放棄你的抱負(fù)，不去貴州嗎？”
“昭姐兒身為女子，始終是要嫁人的，她如今十五了，不可能等你三年，把自己等成老姑娘，且不說不合禮教，你這般要置昭姐兒于何地？”
“你從小主意就大，從不接受旁人的安排，便是在軍中，上級安排了事，你也總有許多自己的意見……所以，在你決定去貴州之前，昭姐兒并不在你的人生規(guī)劃之內(nèi)，不然依你的性格，昭姐兒和蘇明霽的親事早就叫你算計(jì)干凈了，不可能等到如今。”
葉氏說這話時，是心虛的。
她了解兒子，去貴州這是晏然歸京之前就決定的事，他與昭姐兒分別了兩年多，再深的感情，恐怕也有些淡了，分別時昭姐兒年歲小，還有婚約在身，晏然的人生規(guī)劃里沒有考慮到昭姐兒，也是人之常情。
離開時，青梅十一二，青澀侍枝頭。
再見重逢時，卻是及笄之年。
昭姐兒長大了，晏然也大了，見到了女孩與少女之間的區(qū)別，方知少艾，有了身為男子的情思……
只是晏然對男女情愛懵懂得很，他只是很單純地把昭姐兒放在心上，像青澀的毛頭上子一樣，想要對昭姐兒好，想討她歡心，像小時候那樣與昭姐兒親近……
他的心中沒有分離。
葉氏說這話正是出于晏然對男女之情太過懵懂……他不理解這種感情。
齊晏然怔怔地站在原地：“我只是，”垂花門前一人高的影壁投下了暗影，將他的身影籠罩，他白玉一般的面容籠在灰影時，顯得有些晦暗，他嗓音倔強(qiáng)又委屈，“我只是，想見見昭姐兒，這也不行嗎？”
不知道為什么，他心里悶悶的，有一種尖銳的情緒在胸腔里鼓噪著，令他心情變得煩躁、惱火，幾乎壓抑不住自己了。
母親說的是事實(shí)，他無法反駁。
可是他心里有一種直覺，認(rèn)為母親說得不對，一點(diǎn)也不對。
他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對。
他說不過母親。
心里沮喪又難受：“母親以前從來不會攔著我去見昭姐兒?！?/p>
葉氏眼眶都紅了：“好，你去吧，讓你爹爹陪你去……只是你要想清楚，選妃忌諱大，按照以往慣例，但凡選妃名單確定下來，就不能再見外男了，你去了鎮(zhèn)北侯府，昭姐兒也不方便見你?！?/p>
“且宮里派遣姑姑進(jìn)府，昭姐兒生活起居都在姑姑的眼皮底下，你離經(jīng)叛道，一意孤行，不聽勸告，但你不要害了昭姐兒。”
葉氏沒說，宮里的姑姑要明天才進(jìn)鎮(zhèn)北侯府。
齊晏然看著母親眼紅落淚，心里不禁一陣煩躁，他想去見沈昭昭，可是所有人都認(rèn)為，自己不該去，母親甚至還說，自己會害了沈昭昭，他不懂……他怎么會害沈昭昭，他根本不會害沈昭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