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是從外頭傳來的。
沈時鳶抬頭看去,見到一個男人艱難擠進(jìn)來,“大家別買了,別買了!”
“誒,你這人干嘛擠我啊。”
“怎么回事啊這是?”
男人硬是擠到柜臺前,怒喝道,“我娘子前幾日便是吃了他們醫(yī)館的藥,突然嘔瀉不止,今日還沒好呢!”
“啊,真的假的?”
“可我一直買濟(jì)世堂的藥都好好地,沒出過問題呀,你買的是什么藥?”
“就是她們的招牌,華寶清毒丸!”男人義憤填膺道,“還說是什么排毒養(yǎng)顏的,我看就是騙人的!”
沈時鳶蹙起眉頭,“這位小哥,有話請好好說,我這華寶清毒丸都已經(jīng)賣了很久了,從未出過問題。
不知你娘子今日可來了,我可以給她診治一下。”
“她都肚子痛的下不來床了,還怎么來?”男人橫眉冷對,“我不管,你們醫(yī)館將我娘子害成這樣,今日必須要給我賠償!就,就藥費(fèi)的十倍吧!”
沈時鳶面容一沉,語氣倒還冷靜,“倘若貴夫人真的是吃了我們濟(jì)世堂的藥出現(xiàn)問題,我自然會賠付,但口說無憑,還需證據(jù)?!?/p>
“好啊,我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男人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個青色的小瓷瓶往柜臺一放,“這藥還在這兒呢,看你還怎么狡辯!”
“的確是一樣的藥瓶,我也買過華寶清毒丸,就是用這個瓶子裝的?!?/p>
“難道真出問題了,嘶,這樣的話,新藥我可不敢買了?!?/p>
“別聽風(fēng)就是雨,濟(jì)世堂的藥我一直買,效果很好,沒準(zhǔn)有什么誤會,先聽聽老板怎么說?!?/p>
周圍議論紛紛。
沈時鳶皺了皺眉,拿起藥瓶,仔細(xì)端詳了一下,“這藥瓶的確是華寶清毒丸的瓶子?!?/p>
“好啊,大家聽到了吧,她承認(rèn)了……”
男人的話還未說完,沈時鳶倒出一粒藥,放在鼻間嗅了嗅,接著道,“只不過這里邊裝的藥并不是華寶清毒丸。”
“什么?”男人惱道,“你想推卸責(zé)任?”
沈時鳶拿起一顆藥丸道:“這藥丸的外形顏色的確與華寶清毒丸很相似,但聞起來卻有些不同。
華寶清毒丸味道清淡,而這藥丸中卻帶著一絲腥味,應(yīng)是在配方中加入了番瀉葉的緣故。
番瀉葉雖說也有清毒的功效,但劑量掌握不好的話,便會致人嘔吐腹瀉?!?/p>
沈時鳶看向眾人,“你們當(dāng)中應(yīng)當(dāng)有人買過華寶清毒丸吧,只需聞聞看,便知我所說不假?!?/p>
大家接過沈時鳶手中的藥丸,相互傳遞聞過后,紛紛道。
“還真是不太一樣啊?!?/p>
“所以這藥是假的?”
“該不會是哪個醫(yī)館派來,故意陷害濟(jì)世堂的吧。”
男人被誤解,氣的鼻子都要歪了,“我娘子親口對我說的,她是從濟(jì)世堂買的藥,她還能騙我不成?
再說了,如果藥不是濟(jì)世堂的,我家娘子從哪弄到的藥瓶?”
這話確實(shí)有幾分道理,藥雖然不是華寶清毒丸,但瓶子確實(shí)沒有問題。
沈時鳶蹙眉。
“怎么,沒話說了吧,趕快賠錢!”男人氣焰愈發(fā)囂張。
正僵持不下,卻聽到人群外一個溫軟的聲音傳來,“此事,我或許知道一二?!?/p>
“誰啊,多管閑事——”
男人不耐煩轉(zhuǎn)頭。
其他人也扭頭看去,見一個穿著青色衣衫的婦人款款走進(jìn)來。
這婦人約莫四十上下的年紀(jì),模樣標(biāo)致,像是江南那邊的,一說話便操著一口如儂軟語。
在看見這婦人時,沈時鳶一下怔住了。
倒不是她認(rèn)識這個婦人,而是她身上穿的衣服,竟是那日她跟汝陽郡主在羅裳坊搶的那件蝶羽裙!
見到是個美貌婦人,男人神色也稍微和緩了幾分,但語氣仍是硬邦邦的,“你知道什么?”
“前些時日,我在一個巷子里看到有江湖游醫(yī)在售賣華寶清毒丸,他說自己手上的華寶清毒丸就是從濟(jì)世堂里進(jìn)的,自己進(jìn)的多,所以便宜賣,只是沒有瓶子。”
“這便說得通了!”王伯立刻道,“你家夫人確實(shí)曾到濟(jì)世堂買過藥,只是之后的藥卻是從這江湖游醫(yī)手里買的,然后放進(jìn)了之前的藥瓶里!”
“你們休要胡言,我夫人為什么要去那種江湖游醫(yī)的手上買藥?”男人嘴硬道。
“是呀,這濟(jì)世堂現(xiàn)在都不限購了,能買到的呀,為何要去江湖游醫(yī)手上買?”也有人提出疑問。
“還能為什么,當(dāng)然是圖便宜,你沒聽這位夫人說嗎,那游醫(yī)手上的價(jià)格低?!庇袀€夫人說。
她端詳著男人,似是認(rèn)出來,“我想起來了,之前我去賭坊揪我家那口子的時候,好像見過你——”
男人臉色頓時幾番變化,忽的打斷了這夫人的話,“夠了!”
他一把抓起桌上的藥瓶,轉(zhuǎn)身就走。
大家正不明所以,那夫人又說道,“我想起來了,就是他,那日被幾個賭坊的人抓著,說是賴了他們的賭錢呢!”
她嗤了一聲,“看來是家里沒錢,想來這訛錢還賭債!”
“原來是這樣?!?/p>
大家恍然大悟,“這么說的話,這濟(jì)世堂的藥是沒問題了?”
“這我就放心了。”
“那我再買一瓶!”
“我也買一瓶??!”
大家又爭搶起來。
沈時鳶則是從柜臺后出來,走到婦人跟前,“剛才多謝夫人相助,不知夫人姓名?”
“不必客氣,我姓葉,你喊我葉夫人便好?!眿D人笑了笑,溫柔嫻靜,“我也是想盡快解決此事,好順利買藥,才出來說句公道話罷了?!?/p>
“能勇于說公道話的可不多?!鄙驎r鳶說著,看著葉夫人恬靜的容顏,配著這身蝶羽裙,更是襯托的美麗素雅。
“可是我臉上有什么東西?”葉夫人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掌柜的為何一直這般盯著我?”
“沒什么,只是覺得你這身裙子好看?!鄙驎r鳶試探著說,“不知葉夫人是在哪里買的?”
“這個啊……”
葉夫人眼神似乎晃了一下,說道,“一個朋友送的,我也不知在哪買的?!?/p>
頓了頓又道,“今日我是不是來得遲了些,還能買到新藥嗎?”
沈時鳶眸光閃了閃,聽出她是在轉(zhuǎn)移話題,也不戳破,只淡淡一笑道,“夫人剛才幫了我,既是要新藥,我直接給夫人去拿一份便是。除了新藥,夫人可還有什么旁的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