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九垂下眼眸,看著近在咫尺的勺子,低頭喝了一口。
墨炎在窗外頓感無語。
剛才王爺怒斥皇城司辦事慢吞的時候,怎么不見頭暈眼花,手腳無力?
此刻見到王妃就暈了,還連自己吃飯都不行了?
看樣子,王爺一時半刻是不會有時間了。
墨炎嘆了口氣,轉(zhuǎn)身走了。
照顧世子殿下們和郡主的艱巨任務(wù),還是交給他吧。
熙九一口一口的喝著湯,吃著飯,目光隔著面具落在沈時鳶臉上。
她今日外披一件淡紫色的褙子,邊緣繡著淡淡的梅花圖案,內(nèi)搭一件白色抹胸,繡著粉色的荷花,襯的一張臉?gòu)善G欲滴。
因為要給他喂飯的關(guān)系,她時不時微微前傾,清淺的呼吸就落在他臉上,如羽毛般稍縱即逝。
他的眼神不由深了幾分。
沈時鳶喂飯的時候并未多想,只當做是對待一個尋常病人,直到喂完一抬眼,正好對上了他深色的眸子,似盛了千言萬語。
沈時鳶心臟沒由來的漏跳一拍,腦子里瞬間閃過小蕓調(diào)侃她的話。
“要是他不喜歡你,怎么舍命救你?”
她唰的放下手,“你吃飽了嗎?”
熙九看出她的緊張,眼底幽色更深,淡淡嗯了一聲,“吃飽了,這些是你自己做的?”
沈時鳶點點頭,急忙站起身,假裝很忙碌的去收拾餐盒。
“既然你吃好了,我就不打擾你休息了?!?/p>
沒等熙九說完,她就轉(zhuǎn)身出去了。
看著沈時鳶急急忙忙的背影,熙九手指不由握緊。
沈時鳶走出戒律堂,深深吸了口氣,壓下心底尷尬。
“都怪小蕓胡說八道,害我失態(tài)?!鄙驎r鳶轉(zhuǎn)頭看向戒律堂的牌匾,“希望不要造成熙九長老的誤會吧。”
她定了定神,轉(zhuǎn)身出了戒律堂。
……
晚上,沈時鳶回到華家。
一進院子,她就看見華望亭、華映雪還有華容湘都在正堂。
華望亭坐在主位,臉色凝重。
華映雪坐在他下面右手邊的位置,正拉著旁邊華容湘的手在說些什么。
氣氛頗有些凝重。
見到沈時鳶進門,華容湘先發(fā)制人,頂著那雙哭紅的眼說,“沈時鳶,你還敢回來!”
沈時鳶卻像沒聽見一眼,先是禮貌的叫了舅舅,姨母,之后才又轉(zhuǎn)向華容湘,“堂妹這是何話,我為何不敢回來?”
“要不是你,我怎么會被逐出玉虛醫(yī)學院?”華容湘猛地站起身說。
沈時鳶放下疊在腰間的手,一臉莫名,“堂妹是做錯了事,才被學院開除的,同我何干?”
她說著看向華望亭和華映雪,“莫不是你還未將事實告訴舅舅和姨母?”
華容湘臉色紅了青,青了又紅。
這件事都已經(jīng)傳開了,華家二小姐被玉虛醫(yī)學院開除,連華望亭都聽說了趕了回來,想瞞是瞞不住的。
只不過華容湘自然不會老老實實把過錯都放在自己身上,她把自己塑造成了一個被逼無奈,被人陷害的形象,反而把沈時鳶說的不顧姐妹之情,也不顧華家顏面,對她處處緊逼!
她在舅舅和娘親面前,哭的一把眼淚一把鼻涕。
她篤定自己在舅舅和娘親身邊長大,舅舅和娘親一定會偏幫她,而不是幫一個才回來沒幾天的鄉(xiāng)巴佬。
所以她立刻回嘴道,“誰說我沒說,我已經(jīng)把事情都跟舅舅和娘親說了,你就等著——”
“湘兒,坐下?!?/p>
華望亭忽的呵道。
華容湘轉(zhuǎn)頭看了舅舅一眼,咬了咬唇,但又有點懼怕華望亭,還是坐了下來。
華映雪拍了拍女兒的手,看向沈時鳶,眼底有些冷,“鳶兒,事情湘兒都給我們說了,她的確有做得不對的地方,但是你這般對待自己的妹妹,令湘兒被學院開除,是不是也太過了一些?”
沈時鳶笑了。
她站的腿有點酸,從進來到現(xiàn)在沒人叫她坐,她就索性自己走到了華映雪對面的位置坐下。
桌子上有瓜果,她吃了顆葡萄,才慢悠悠道,“姨母這話怎么說,將堂妹開除的人是副院,又不是我?!?/p>
看沈時鳶沒有半點知錯的意思,華映雪的臉色有些控制不住的難看起來,“雖然開除湘兒的是副院,但不是你咄咄逼人,不依不饒,副院又怎么會將她開除呢?”
沈時鳶笑了一聲,故作不解,“姨母的意思是,我就應(yīng)該被人污蔑,不能反抗?我找尋真相,還是我的錯了?”
華映雪手指一下握緊。
她的語氣有些涼,“我并非此意,只是你和湘兒既然都是華家人,就算有什么爭執(zhí),也該先來同我和你舅舅商量,而不是鬧得人盡皆知,丟了華家的臉面。”
沈時鳶拍了拍手上的水漬,站起身來。
她走到華映雪面前,垂眸看著她,淡淡道,“姨母,有句話說得好,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堂妹做了那么多錯事,早晚這層窗戶紙都會被捅破的,如今出了事,丟了華家臉面的人也是她。
姨母與其有功夫在這里教育我,還不如教育教育堂妹,讓她不要再出來丟人現(xiàn)眼了不是嗎?”
“你!”
華映雪頓時一口氣堵在胸口,氣的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她之前還覺得沈時鳶乖巧,如今愈發(fā)是伶牙俐齒了,她竟是根本說不過她了!
此時,華望亭沉聲開口,“鳶兒,你說的的確沒錯。”
“哥!”
華映雪急促轉(zhuǎn)頭看向華望亭。
華望亭一抬手,阻止了華映雪,視線始終落在沈時鳶的臉龐上。
沈時鳶也直起身子,和他對視。
華望亭眼底如同濃墨,看的人心中發(fā)沉,“湘兒的確犯了錯,但此番你的這種做法,卻也有失穩(wěn)妥。
你有沒有想過,你也是華家人,若是華家名譽掃地,對你來說也并非是一件好事。
倘若你真當華家是自己家,便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來。”
沈時鳶冷笑一聲,“究竟是我沒有把這里當成自己家,還是舅舅和姨母沒有把我當成家人?
明明犯錯的人是華容湘,卻責怪到我的頭上,不就是覺得我一孤女好欺負嗎?”
華望亭皺了皺眉,還未再說,卻聽華容湘喊道,“沒錯,我們就欺負你一個孤女怎么了,你原先是鎮(zhèn)南王妃,我們還能敬你三尺,如今你不過就是個棄婦,連我們?nèi)A家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
就算把你趕出華家,也沒人敢說什么!”
華容湘把心里的想法喊出來,頓時解氣極了。
突然,從院子里卻傳來一道蒼老卻有力的聲音。
“我看誰要把我曾孫女趕出華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