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
華望亭猶豫了一下。
不等他再開口,老太太已經(jīng)又道,“依我看,福壽堂,便暫且交給鳶兒打理吧。”
此言一出,廳中頓時一片嘩然。
“老太太,這如何使得?”一位族老忍不住出聲,“她這才剛回來接手華家產(chǎn)業(yè),都還不熟悉呢?!?/p>
“是啊,福壽堂乃我華家總店,豈可輕易交予一個外姓……”另一人附和,話未說完,卻被老太太凌厲的眼神止住。
老太太冷哼一聲,“住嘴,以后這種話我不想在聽到,鳶兒的孩子已經(jīng)改姓為華,她就是我華家的人。
不是鳶兒,難道你們有更好的人選?”
她環(huán)視一周,目光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
“或者,你們當(dāng)中,有誰自信能在一個月內(nèi),將醫(yī)館的業(yè)績做得超過鳶兒?”
“若有,老婆子我即刻收回成命。”
此話一出,方才還竊竊私語的眾人頓時鴉雀無聲。
誰敢接這個話茬?沈時鳶方才在雪膚煥顏膏一事上展現(xiàn)的手段,他們可都看在眼里。
更何況,還有之前華和堂與華仁堂那驚人的營收。
見無人應(yīng)聲,老太太這才轉(zhuǎn)向沈時鳶,語氣稍緩,“鳶兒,你可愿意?”
沈時鳶上前一步,微微垂首,“鳶兒愿意一試,定不負(fù)曾外祖母所托?!?/p>
“好?!崩咸c了點頭,面上露出一絲淺笑,“雖說你目前只是掌管總店,但其余分店你也要上上心,雖都各有管事,但終歸也都是華家產(chǎn)業(yè)?!?/p>
“是,鳶兒明白了。”
華采苓聞聽此言,本就慘白的臉色更是褪盡了血色,身子控制不住地晃了晃。
福壽堂是華家的根基,如今不僅從她手里被收回,現(xiàn)在竟還落入了沈時鳶手中!
華映雪連忙扶住女兒,眼中滿是心疼與焦慮。
這一場家宴,眾人心思各異。
一直到天色將黑,眾人才陸續(xù)離去。
華映雪急急忙忙的跟上華望亭,顯然是想去為女兒求情。
沈時鳶看見落在最后的華采苓,朝著她走過去。
“采苓堂妹,留步?!?/p>
華采苓緩緩轉(zhuǎn)過身,眼底一片深不見底的暗色,“堂姐還有何事?”
沈時鳶唇角噙著一抹淺淡的笑意,語氣溫和,帶著歉然道,“堂妹,關(guān)于福壽堂雪膚煥顏膏成本之事,我知道你心里或許會有些不痛快?!?/p>
她頓了頓,目光掃過華采苓緊抿的唇線。
“但我所做的一切,也是為了華家好?!?/p>
“畢竟,我們都是華家人,血濃于水,我也不希望因此與堂妹你之間產(chǎn)生什么嫌隙?!?/p>
沈時鳶輕輕嘆了口氣,“說起來,這次華和堂與華仁堂能有這樣的營收,其實也是運氣占了多數(shù),并非全是我一人的功勞。”
華采苓垂在身側(cè)的手指微微蜷了蜷,面上卻依舊維持著大家閨秀的端莊,聲音冷淡如冰。
“堂姐不必如此謙虛。”
她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直直射向沈時鳶,“若不是堂姐妙手回春,研制出那般神奇的新藥,又怎會有今日這般局面?”
“妹妹我,心中是既佩服又感激不盡呢。”那“感激不盡”四字,她說得極輕,卻帶著說不出的嘲諷。
沈時鳶像是絲毫未曾聽出她話中的譏誚之意,臉上的笑容反而更真摯了幾分。
“堂妹真是過獎了。我說的是實話,今日這成果,當(dāng)真不全是我一個人的本事?!?/p>
她微微偏頭,神情認(rèn)真,“我能有今日這點小小的成果,還要多虧了鋪子里的那些學(xué)徒們,他們個個盡心盡力?!?/p>
“就比如有個叫阿風(fēng)的學(xué)徒,”沈時鳶話鋒一轉(zhuǎn),語氣中帶上了一絲贊賞,“年紀(jì)雖然不大,卻十分聰慧機(jī)敏,可惜這般人才,之前卻只是在藥堂做些雜活,著實埋沒了?!?/p>
華采苓微微挑眉,“堂姐這是在指責(zé)華家用人不善了?呵,一個沒上過幾天學(xué)堂的窮小子,還有個病重的拖油瓶父親,華家能給他們一份工作,就已是恩賜了。
堂姐從小長在鄉(xiāng)下,過慣了苦日子,莫不是同病相憐,錯把魚目當(dāng)珍珠?!?/p>
對于華采苓的挖苦,沈時鳶毫不在意,反而一臉詫異道:“沒想到堂妹也認(rèn)識阿風(fēng)呀?這孩子確實有個病重的父親,昨日還求我?guī)兔?,讓我去給他父親看病呢?!?/p>
話音落下,沈時鳶一副意識到自己說多了的樣子,略帶歉意地笑了笑。
“哎呀,你看我,與堂妹說這些干甚,這一說起來便有些收不住話頭了?!?/p>
她向前又走近了半步,聲音壓低了些許,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親近。
“總之,今日之事,堂妹也莫要太過放在心上,失了福壽堂,也未必是壞事,正好趁機(jī)靜靜心,學(xué)學(xué)知人善用。”
“往后有機(jī)會,我定會在舅舅面前,替堂妹你多美言幾句的?!?/p>
提到舅舅,華采苓仿佛又回到了剛才在眾人面前丟臉的時候,再也維持不住最后那一絲體面。
她猛地抬眼,“不必了!”
說罷,她頭也不回,徑直轉(zhuǎn)身快步離去。
沈時鳶站在原地,望著華采苓幾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唇角的弧度未變,眸底卻掠過一抹極淡的微光,意味深長。
華采苓憋著一肚子邪火,快步回到自己的院落,剛一踏進(jìn)房門——
“采苓!”一道急切的女聲響起。
華映雪迎上前,臉上帶著焦灼和不安。
她一把抓住華采苓的手腕,不由分說便將她往里屋拉。
“砰”的一聲,房門被她反手關(guān)上。
“我的傻女兒,你怎么就這么糊涂??!”華映雪劈頭蓋臉就是一句埋怨,語氣里滿是恨鐵不成鋼。
“那沈時鳶擺明了就是給你下套,你怎么就往里鉆了呢!”
“福壽堂??!那可是我們費了多少心思才拿到手的!”
華采苓被她吵得頭疼,用力甩開她的手,聲音冰冷,“現(xiàn)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
華映雪見她這般模樣,氣勢頓時弱了三分,嘆了口氣道,“我方才去找你舅舅了,想替你求求情?!?/p>
“可你舅舅那脾氣……你也知道,小事上確實護(hù)短,大是大非上一向有自己的原則。”
“他堅持要你明日去祠堂跪著反省,我也實在沒辦法了?!比A映雪說著,眼圈都有些泛紅,似是委屈至極。
華采苓深吸一口氣,臉上反而平靜了下來,只是那平靜之下,暗流洶涌。
“娘,事已至此,多說無益。”
“是我技不如人,我認(rèn)栽。”那“認(rèn)栽”二字,她說得干脆利落,卻透著一股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