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采苓的聲音柔柔的,卻字字句句都在為親娘開脫。
“這……”
“采苓小姐說得有理啊?!?/p>
“是啊,單憑這個,確實(shí)難以定論就是二姑小姐指使的?!?/p>
幾個原本就有些搖擺的族老立刻附和起來,議事廳內(nèi)再次響起了竊竊私語。
華映雪聞言,原本死灰般的眸子似乎也亮起了一絲微弱的光。
沈時鳶清冷的目光落在華采苓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似笑非笑。
“堂妹所言,倒也不無道理?!?/p>
“不過,”沈時鳶的聲音陡然拔高了幾分,帶著一絲冷冽,“害死我娘最關(guān)鍵的一味藥,他趙常富,可沒本事拿到!”
華采苓臉上的得意瞬間僵住,她下意識地追問,“什么藥?”
沈時鳶一字一頓,聲音冰寒刺骨,“害死我娘的奇毒落雁沙中,最重要的一味主藥——百年曼陀羅花種!”
“百年曼陀羅花種?!”
此言一出,不僅是華采苓,連華望亭也猛地變了臉色。
他擰緊眉頭,沉聲道,“百年曼陀羅花種極為罕見,藥性至烈,尋常地方根本無處可尋?!?/p>
“即便是我華家藥坊的珍稀藥材庫中,也并無此物?!?/p>
華望亭頓了頓,“如今,也唯有玉虛醫(yī)學(xué)院的藥房中有珍藏?!?/p>
沈時鳶迎上他的目光,“舅舅所言極是。”
“二十五年前,玉虛醫(yī)學(xué)院的藥材支取記錄上,恰好有人取走了一顆百年曼陀羅花種?!?/p>
“而玉虛醫(yī)學(xué)院的藥園看管嚴(yán)格,并非誰都能隨意取藥,尤其是這種珍貴的藥材,也就只有華家這樣有權(quán)勢的人,恐怕才能自由出入學(xué)院藥園,取走百年曼陀羅花。”
華望亭的身軀猛地一震,原本就緊鎖的眉頭此刻擰得更深。
“二十五年前……”
他喃喃自語,“那一年,正是你娘離世的日子。”
他目光落在華映雪身上。
華采苓卻忽然開口,“堂姐,這些也只是你的猜測,蜀中權(quán)貴不止華家一家,這口鍋憑什么要扣在我娘頭上,難不成那取藥記錄上,寫著我娘的名字?”
沈時鳶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語氣平靜無波,“取藥之人的姓名,被人用墨水抹去,已然無法辨認(rèn)?!?/p>
華采苓聞言,譏諷一笑。
“既然姓名已毀,那便無從查證?!?/p>
“單憑一個年份,和一個看不見的簽名,堂姐,你又怎能斷定,這藥,便一定是我娘所???”
沈時鳶嘴角微動,“姓名確實(shí)難以辨認(rèn)?!?/p>
“但據(jù)我所知,二十五年前,姨母似乎去過京城,若我猜的沒錯,應(yīng)當(dāng)還帶回了一樣?xùn)|西?!?/p>
沈時鳶眸光轉(zhuǎn)向面色沉重的華望亭。
“舅舅,二十五年前,姨母離沒離開過蜀中,您應(yīng)該有印象吧?”
華望亭閉了閉眼,似在竭力回憶久遠(yuǎn)的往事,大廳內(nèi)一時間安靜下來。
良久,他緩緩睜開雙眼,眸中帶著復(fù)雜的情緒。
“二十五年前,映雪的確曾離開過華家?!?/p>
“她說,是出去游玩散心。”
華望亭的聲音愈發(fā)低沉,“她離家數(shù)月,回來之時……”
他微微一頓,目光掃過面色發(fā)白的華映雪。
“回來之時,她確實(shí)帶回了一件東西。”
“是我華家丟失的傳家之寶,木靈珠?!?/p>
華望亭話音一落,眾人吃驚。
幾位族老面面相覷,忍不住出聲,“傳家之寶?木靈珠竟然遺失過?”
“此事……我們怎么從未聽說?”
華望亭沉聲道,“此事關(guān)乎家族顏面,當(dāng)年并未聲張?!?/p>
“木靈珠確實(shí)遺失過一段時日,所幸,后來被映雪尋回?!?/p>
沈時鳶清冷的目光落在面無人色的華映雪身上,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據(jù)我所知,這木靈珠,當(dāng)年是被我母親帶離華家的?!?/p>
“姨母既然能將木靈珠帶回,想必,是見過我母親的吧?”
此言一出,猶如平地驚雷!
華映雪猛地抬頭,眼中滿是驚惶,“我沒有!”
“我根本沒有見過你娘!”
她急急辯解,“那木靈珠……那木靈珠是我從一個歹人手中奪回來的!”
沈時鳶眉梢微挑,“哦?歹人?”
“不知是何方神圣,竟能持有我華家失落的傳家之寶?”
華映雪眼神閃爍,支支吾吾道,“不過是個……是個不起眼的小賊罷了!”
“許是……許是那小賊從你娘那里偷盜而來,與我何干!”
沈時鳶唇邊勾起一抹冷弧,“與你無關(guān)?”
“那為何姨母前腳剛從京城帶著木靈珠回到蜀中,我娘后腳便中毒身亡,香消玉殞?”
“時間未免太過巧合了些。”
她頓了頓,聲音陡然轉(zhuǎn)厲,“還有那落雁沙!”
“若真與姨母無關(guān),姨母又為何要去探望趙常富,給他下毒,這不就是在殺人滅口?!”
華映雪身子一軟,險些跌倒,幸好華采苓在旁扶住。
“我……我沒有……”她還在徒勞地否認(rèn)。
沈時鳶不再與她廢話,目光轉(zhuǎn)向一旁侍衛(wèi)。
“來人。”
立刻有侍衛(wèi)上前,手里拿著托盤,上面放著兩個茶杯。
“這兩只茶杯,是剛才從趙家?guī)淼摹!?/p>
沈時鳶拿起其中一只,杯沿處,一點(diǎn)嫣紅甚是明顯。
“這只杯盞上,還殘留著姨母唇上的口脂,只要一對便知?!?/p>
華映雪下意識抿住嘴唇,但這一舉動,反而顯得做賊心虛。
華望亭眸色愈發(fā)暗沉。
沈時鳶又拿起另一只杯子,正是方才趙常富假意飲下的那杯。
“而這另一杯……”
她從袖中取出一根細(xì)長的銀針,緩緩探入茶水之中。
眾目睽睽之下,銀針尖端甫一接觸殘留的茶水,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成了烏黑色。
“嘶——”
大廳內(nèi)響起一片倒吸涼氣之聲。
沈時鳶舉起變黑的銀針,對著眾人。
“這茶水里,的的確確被人下了毒,而且是劇毒?!?/p>
她將銀針和茶杯重重往托盤上一放,發(fā)出“當(dāng)啷”一聲脆響,震得人心尖一顫。
“姨母下毒害我母親是巧合,如今給趙常富下毒滅口,也是巧合?”
“這世上,哪有這么多巧合,全都聚在姨母一人身上?”
沈時鳶步步緊逼,聲音帶著一絲嘲諷,“莫不是,姨母還能在這華家,找出第二個,與你有這般巧合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