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他呼吸一滯,環(huán)住我的腰疼惜護(hù)住我,緊張安慰:“梔梔,你糊涂了,我們還沒有孩子!梔梔,你看清楚,我是殷長燼……”
“阿珩哥哥!”
我戰(zhàn)栗著撲進(jìn)他懷里,記憶錯亂的痛苦摟他腰搖晃他:“我不要你負(fù)責(zé),你救救她,求求你了救她,她被人搶走了……我不能沒有她!你把她還給我!”
他脊背陡然僵住,一把抱緊我,呼吸節(jié)奏極亂地安撫我:
“梔梔,沒事了,阿珩哥哥在這!梔梔告訴阿珩哥哥,你什么時候有的孩子,什么時候給我生的……梔梔!”
我腿上一軟,倒進(jìn)他懷里昏死了過去。
“梔梔!”
“救我、娘親……娘……”
漆黑夜幕,雷聲轟鳴陣陣——
颶風(fēng)卷飛滿地枯黃落葉。
我不知道自己如今身在何處,只記得我是被孩子的痛哭聲吸引過來的……
我拎起雪白的皓月裙擺,在忽明忽滅的閃電下疾步跑著,孩童的哭喊聲仍在耳畔,拂面冷風(fēng)吹得我一頭過腰青絲凌亂。
不知跑了多久,我下意識在一座古廟前停住步子。
昂頭往上看,只見古廟正門上方懸掛著一方金匾,上書:‘護(hù)生城隍廟’五個遒勁有力的毛筆金字。
城隍廟……
不等我舉目往廟內(nèi)看,一道霹靂落下來,緊接著颶風(fēng)襲背,有個女娃娃被一道強力打飛過來,虛弱地在地上連滾好幾圈。
“城隍哥哥,救我,救我……”
熟悉的女娃聲音真真切切出現(xiàn)在耳后,我心驚膽戰(zhàn)的拂袖轉(zhuǎn)身,正見一只發(fā)了瘋的兇獸從右側(cè)草叢里縱身躍出來,雙目迸射血紅光芒,張牙舞爪朝地上滿身血痕的小女孩撲過來——
“城隍哥哥!”小女孩放聲大哭,嚎得撕心裂肺。
“暖暖!”我一個閃身瞬移至小姑娘身畔,一手扶小姑娘站起來,將小姑娘按進(jìn)懷里保護(hù)住,一手指尖施法,繞腕在虛空凝結(jié)出朱砂花印,猛地出掌,花印裹挾著強大神力,打向那只滿身戾氣的兇猛魔獸——
兇獸被我一掌打退二十米,四只爪子在地上抓出兩道十公分深的滑痕,甩頭哀嚎兩聲,略有些站不穩(wěn)重心。
狂風(fēng)陣陣愈強,我激動將半人高的小丫頭撈出懷抱,看著那張與我有六分相似、清澈眼神隨了她親爹的蒼白小臉,我再也控制不住地抬起顫抖指尖,溫柔幫她抹去唇角血色,眼淚止不住地一滴串著一滴往下掉,“暖暖……我終于找到你了?!?/p>
而小丫頭也只愣神幾秒鐘,便小嘴一癟,認(rèn)生的嚎哭起來:“姐姐、你、是誰……我不認(rèn)識你……我要城隍哥哥!”
我心如刀絞地抱住小丫頭,傷心嗚咽道:“暖暖,我是媽媽啊,對不起都是媽媽不好,你還那么小,媽媽卻把你弄丟了……”
“媽媽?”小丫頭不敢相信地哭著喃喃:“我、沒有媽媽……你是我媽媽?真是我媽媽?”
“真的,暖暖,你是我的孩子?。 蔽覜]出息的摟著小丫頭不撒手,趴在她肩上放聲哭出來。
“媽媽……”
被我逼退的兇獸緩過勁來還欲再攻,我聽見兇獸頗具挑釁性的悶吼聲,護(hù)住小暖暖,揮袖本打算出手,卻不料被一身穿黑金神袍的男人突然出現(xiàn)搶了先——
“孽障!本座在此,還敢傷人!”
男人一掌神力強行鎮(zhèn)開咆哮撲來的龐然大物,待在我懷里的小姑娘見了他的背影亦是心中一喜,激動呼喚:“城隍哥哥!”
兇獸被男人劈退,昂頭警惕地看了看他,又瞟了眼站在他身后的我,可能是瞧出當(dāng)下局面沒有勝算,便索性咬咬牙,扭頭踩著黑云倉皇逃了……
臟東西退離城隍廟,強勁夜風(fēng)緩緩?fù)P?,背對我們而立的高大男人這才脊上一松,捂著胸膛嗆出一口血。
“城隍哥哥!”小暖暖掙開我的懷抱義無反顧的朝男人跑去,親近的抓住男人指尖,擔(dān)憂不已:“城隍哥哥你又受傷了……”
男人見到小暖暖,這才面色柔和幾分,寵溺地蹲下來,捏捏小暖暖帶著嬰兒肥的嬌俏臉蛋,耐心輕哄:
“沒事的小葡萄,哥哥死不了。都怪哥哥不好,沒有保護(hù)好小葡萄,差點讓小葡萄進(jìn)了那狗東西的肚子?!?/p>
“只要城隍哥哥沒事,小葡萄就算被那東西吃掉也沒關(guān)系,小葡萄好怕城隍哥哥被那群妖怪欺負(fù)。”
“怕什么?怕城隍哥哥被那打死?呵……”
男人抬袖擦了擦沾血的唇角,摸摸小暖暖的腦袋,悶聲承諾:
“哥哥答應(yīng)過你,會照顧你一輩子,那些妖物還不是哥哥的對手,哥哥玩他們跟玩皮球似的!哥哥好歹是個正神,怎么會那么容易死。別害怕,哥哥晚上給你講故事,免得我家小葡萄被嚇破膽,做噩夢?!?/p>
說著,彎腰把小暖暖抱起來。
帶著小暖暖往廟里走了兩步,忽然停住。
回頭望向廟門口的我,年輕城隍皺眉,警惕反問:“你剛剛說……你是小葡萄的媽媽?你是小葡萄生母?”
我淚眼朦朧望著他懷里的小女娃,傷心頷首:“她叫暖暖,是我女兒……”
年輕城隍臉色陡然更差,抱著孩子凝聲質(zhì)問:“既是你的女兒,你又為何將她丟棄!你可知小葡萄在孤兒院受了多少罪!”
我搖頭哽咽解釋:“我沒有拋棄她,她剛出生,就被人搶走了……我都沒來得及多看她兩眼!”
年輕城隍張嘴欲言又止,想了想,才接著懷疑:“你也是神?誰把小葡萄從你身邊搶走的?這是你的……元神?你本體呢!”
誰把暖暖從我身邊搶走的……我好像不記得了。
只隱約還能憶起,那年我高三,我夜夜都睡不踏實,那抹亡靈夜夜都來,他要拉我下地獄,要我給他陪葬!
奶奶見我實在沒法去上學(xué)了,就給我辦了休學(xué)手續(xù)。再后來,我就有了暖暖,奶奶說這個孩子是鬼胎,不能要……
可我還是把暖暖保了下來。
我忘記暖暖出生那天都發(fā)生了些什么事……總之,暖暖被人搶走了,我也差點死在了醫(yī)院。
這些年來,我丟失了很多記憶,哪怕拼命尋找,也只能找到萬分之一二……
就連暖暖、我也不記得了。
對了,暖暖……是誰?
我越想頭越疼,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大手緊緊勒住……疼得人麻木窒息,頭暈眼花。
我握拳用力砸著沉重眩暈的腦殼,大口喘息著,虛弱半跪在地……
周身的銀光越來越明亮灼目,無數(shù)只銀色靈蝶自我袖角幻化而出,盤踞在陰風(fēng)凄凄的荒山野嶺……
“你、怎么了!”
“媽媽……”
“不好!小葡萄,你媽元神要散了!”
“什么……”
年輕城隍牽著小暖暖快步趕到我跟前,施法要幫我凝聚元神,只是法力剛輸進(jìn)我的身體,就被另一道神力給霸道彈開了——
“這是、哪里的力量,這么強!”
元神被牽引回另一個溫暖熟悉的環(huán)境里,宿回本體——
“城隍……何方城隍,竟對梔梔出手相救。”
“王上,浮屠鏡又突顯異象!還有、還有造化神殿也出事了!”
“我們哥倆剛?cè)ピ旎竦?,老造化神就出現(xiàn)了,怪的是那早已荒廢的造化神殿竟在半個小時前開滿了白色造化神花!像是,新任造化神出現(xiàn)了!”
“而且我還偷聽到那老太婆自顧自的念叨什么:造化神花復(fù)活,意味著造化神一族有后了。”
“完了,這看樣子像是老太婆的外孫女在人間有崽了,王上,你頭上綠帽子又多了一頂……”
“你可閉嘴吧,王上都已經(jīng)有梔梔了,什么綠帽子,王上可不稀罕那什么造化神女……
倒是,浮屠鏡,王上,我們哥倆檢查半天,也沒檢查出浮屠鏡有個什么壞毛病,浮屠鏡好著呢……
但、你和梔梔都沒有遇險……不對,梔梔這樣、算遇險嗎?”
“應(yīng)該不算,浮屠鏡之前非王上有大難不顯異像,說句大不敬的話,除非梔梔要死了,否則浮屠鏡不會突然發(fā)力。而且,那浮屠鏡今晚的金光比之上回更強烈!
王上,屬下斗膽有個猜測啊,您、之前、來人間歷繼任冥王的大劫時……應(yīng)該沒有留下什么血脈、呃后代吧!”
“老黑你的意思是,浮屠鏡忽顯異象,是王上的孩子出事了?不不不、不至于吧,梔梔那時候還沒成年呢!”
“之前不是傳聞王上在人間還有個白月光嗎,那個白月光比梔梔年紀(jì)大……”
“嗷——”
“滾一邊去!本王真能背著自己的妻子,和別的女人、亂搞么?!”
“……主要是、按王上你上輩子的行為作風(fēng),你都那樣欺負(fù)人家梔梔了,萬一一時沒忍住,真和自己的白月光有了那啥……嗯,要不然王上,屬下還是幫你回望仙村查查吧!”
“不能吶!那要是真查出個什么結(jié)果……梔梔怎么辦啊,梔梔要是想起來老板之前那樣待她,現(xiàn)在還想讓她給自己和白月光的兒子當(dāng)后媽……想想就刺激!老板,你慎重!”
一只攜著暖意的大手心疼摩挲我臉頰,男人威儀吩咐:
“去,把當(dāng)年帶下地府的那些玄門術(shù)士的鬼魂從十八層地獄提上來,本王要知道,當(dāng)年他們除了抓走梔梔,是不是還動了本王的孩子!
黑無常,你親自去審!無論你用什么法子,本王要知道當(dāng)年,梔梔是不是給本王生了一個孩子!”
“孩、孩子?!還真有??!”
“梔梔,給您生的孩子?可、時間對不上啊,那時您都已經(jīng)回去三年了……”
“老板你還真動過梔梔?。 ?/p>
“梔梔暈倒前,哭著要本王救我們的孩子……肯定存在過,梔梔那樣害怕,害怕到不惜元神出竅去找孩子,如果不是真有,那就是梔梔病了,本王,必須要查清楚!”
“是,王上放心,此事交給我們兄弟倆,我們倆這就下去把那些狗東西拎上來抽一頓!”
兩人正要走,他卻又出聲:“你們剛才說,老造化神親口所言,造化神一族有后了?”
“對,那老太婆嘀咕這話的時候我就在她身后,她當(dāng)時可激動了呢……等等!今晚、造化神一族有后……老板你說你和梔梔可能也有個孩子,梔梔該不會是……”
“造化神一族,只出神女,據(jù)說每一代造化神女的心口都會有一赤色花型胎記。”
“那梔梔有嗎?”
“之前沒有,剛才我為她穩(wěn)固元神的時候,她心口處綻出過一道紅光,只是她體內(nèi)力量太虛弱了,我剝開她的上衣……什么都沒有瞧見。”
“那其實很有可能是,梔梔體內(nèi)的造化神家族神力,還沒蘇醒……”
“嗯?!?/p>
兩人沉默良久,隨即著急離開:“走走走!小主人可能真的就在人間!”
“不是,他倆也太快了吧,剛結(jié)婚,現(xiàn)在告訴我孩子都能跑了?!”
他等我耳邊清靜后,才再次握住我的手,低頭枕在我的胳膊上,摟著我后悔低喃:“梔梔,你到底、為我受了多少苦……”
“夫人,我對不起你。欠你的,永世難還了?!?/p>
我躺在床上睡得昏沉,夜里覺得胸口很重,被壓得喘不上氣,本能抬手推他,糊里糊涂說夢話:“長燼,你壓著我了,我難受?!?/p>
他很自覺的換了個睡姿,把自己胳膊讓給我,摟著我睡:“那換夫人來壓我……”
“長燼……晚飯吃什么?”
他噎住,許久,回應(yīng)我:“吃八寶鴨、桶子雞,四喜丸子五寶菜,扇貝粉絲紅燒大蝦……”
我聽得一怔,隨后清醒地一拳頭擂他胸膛上:“你吹吧!山上哪來的扇貝大蝦!”
他差點被我捶吐血,摟住我無奈低聲求饒:“夫人,你輕些,手勁什么時候這樣重了?”
我賭氣哼哼:“讓你騙我!”
他拿我沒辦法地揉揉我腦袋:“夫人說得對,山上什么都沒有……但夫人,可以吃為夫。”
下一秒,他的嘴就被我一巴掌捂了上:“噓,山上神靈眾多,不能貪歡,這樣不敬。”
他不服氣地按住我爪子,趁機用力吻了下我掌心,“那我們,早些回家。丫丫,長燼帶你回家?!?/p>
“嗯……”
——
清晨,我睡醒,跑到師父的寢殿門口,拍拍門,卻沒得到師父的回應(yīng)。
給師父送茶水的小道士把新茶放在門檻外,善意提醒我:“小師叔,老師祖這幾天在閉門研究幾套心法,應(yīng)該暫時沒閑工夫管你,昨晚紫陽師伯就吩咐下來了,不許我們隨意叨擾老師祖?!?/p>
“師父又閉關(guān)了?”我無奈扶額:“師父這幾年怎么隔三岔五地閉關(guān),不是在洞府閉關(guān),就是在寢殿閉門參悟……我每年見他的次數(shù)掰手指都能數(shù)過來?!?/p>
小道士搖頭感慨:“可能是像師父一樣,到了某個階段,必須要閉關(guān)提升修為?!?/p>
這倒、也合理。
五陽觀,觀如其名,觀內(nèi)其實本有五位法號帶陽的道長,紫陽師兄是觀內(nèi)五位道長中,最年長,本事最強道行最深的大師兄。
我本來還有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的,但這三位師兄我也僅在剛來那年見過兩面,后來他們?nèi)蚕嗬^閉關(guān)了。
五陽觀乃是天下道觀之首,什么都好,就是觀內(nèi)有道行的道長都嗜好閉關(guān)。
我那三位師兄是,師父也是。
若不是觀內(nèi)需要一個主持大局的領(lǐng)導(dǎo),我估摸紫陽師兄也早就尋個小窩躲清閑去了。
而五師兄青陽師兄……是個例外。
之前聽紫陽師兄八卦過,他說青陽師兄命里便該是五陽觀的道士,只不過前些年囿于紅塵,所以才遲遲不肯歸位。
青陽師兄和其他四位師兄不同,青陽師兄是在紅塵俗世里長大的,開蒙早,命里桃花也來的早。
青陽師兄自幼就跟在人間一執(zhí)法堂堂主身后修行,由于執(zhí)法堂的特殊性,青陽師兄身為執(zhí)法堂二把手打小就是佛道雙修的勤奮型人才。
原本青陽師兄在人間混得還不錯,紫陽師兄是沒機會把青陽師兄薅來五陽觀的,可恰好,頭幾年青陽師兄的媳婦樂顏姐姐被仇家報復(fù),死的極慘。
青陽師兄也因樂顏姐姐的慘死而一蹶不振,一時沒想開就準(zhǔn)備棄仙道,抱著樂顏姐姐沉海殉情。
此舉總算讓紫陽師兄抓到了機會,紫陽師兄及時沖到現(xiàn)場把青陽師兄與樂顏姐姐一道搶來了五陽觀,后來硬是用助樂顏姐姐起死回生為條件,引誘青陽師兄拜入了五陽觀門下。
青陽師兄入門后,名字是記在紫陽師兄師父座下的,算是紫陽師兄的親師弟。
但,由于紫陽師兄是代師收徒,紫陽師兄的師父早幾百年就仙逝嗝屁了,所以教導(dǎo)青陽師兄的重任本應(yīng)順滑至紫陽師兄頭上,奈何青陽師兄自幼學(xué)的就是仙門與佛門的法術(shù),道門術(shù)法雖也學(xué),但終究雜了些,青陽師兄用的許多術(shù)法還是道佛兩家的糅合,以至于紫陽師兄根本不知該從何處下手教起……
紫陽師兄試了一陣,覺得實在教不動,就把青陽師兄也扔給了我?guī)煾?、他師伯帶?/p>
不過這幾年青陽師兄跟在我?guī)煾干磉厡W(xué)的倒是效果顯著,獲益匪淺。
但,青陽師兄俗心太重,以至于來道觀四五年了,還和其他四位師兄行為作風(fēng)格格不入。
且紫陽師兄也說過,要不是趙青陽他媳婦還在觀里養(yǎng)著魂,以青陽師兄那靜不下來的性子,估摸早就收拾包袱跑路了……
是以這么多年來,觀里除了紫陽師兄要被迫留下?lián)伍T面,也就唯有青陽師兄一次關(guān)都沒閉過了。
記得上回我問他怎么從來不閉關(guān),青陽師兄則一臉高深莫測的和我正經(jīng)說:強者,不需要韜光養(yǎng)晦,只需要不服就干!
可算了下師父每年閉關(guān)的天數(shù),我總覺得青陽師兄說反了。
分明是最厲害的最能閉好不好!
沒見到師父,我只能可憐兮兮的原路返回。
路上正好見到日常愛發(fā)癲的青陽師兄,青陽師兄隔得老遠(yuǎn)就朝我招手:“梔梔妹妹,走啊,出去玩啊!”
我干笑,放屁,不信。
他每次喊我準(zhǔn)沒好事。
我轉(zhuǎn)頭就要換條路走,誰知青陽師兄竟一路小跑追上來,拉住我胳膊耍無賴:“梔梔妹妹干嘛躲著哥??!快看看哥,有沒有覺得哥今天這身新道袍,很颯!”
我用眼尾余光瞥向他紫袍銀紋、在和煦陽光下熠熠生輝的衣角,無語至極:“你又越矩!這紫袍是你能穿的嗎?你想竄紫陽師兄的位?等紫陽師兄看見又得提著拂塵追著你打。”
青陽師兄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抖抖身上袍子嘚瑟道:“師伯可是說過,道在人心,不在衣上,而且大師兄上次已經(jīng)應(yīng)允過我,許我道袍隨便穿!”
“你啊,就是欠收拾,欠師父出來收拾你!”
“你師父一時半會出不來,他老人家現(xiàn)在可任性著呢。”
我甩了甩他的手,甩不開,不耐煩問他:“你總抓著我干嘛!”
青陽師兄厚顏無恥道:“今天得去功德閣打掃衛(wèi)生,走啊梔梔妹妹,我們?nèi)スΦ麻w玩?!?/p>
我煩的想跑:“我就知道你每次一拉我準(zhǔn)沒好事,有好東西好吃的想不著我,干苦力次次都落不掉我!”
青陽師兄沒臉沒皮的講歪理:“哎梔梔妹妹此言差矣,師伯說過,我們五陽觀上下要團(tuán)結(jié)一心。再說我只是拉你過去打打下手,又不是真讓你干體力活?!?/p>
“觀里弟子那么多,你要打掃衛(wèi)生隨便點幾十個過去,一兩個小時就給你干完了。”
“功德閣那地方普通弟子沒法去啊,要不然你以為我想跑去親力親為?我又不是閑的發(fā)慌……而且,我們兄妹倆這么久沒見,我其實也蠻想和你說說話……”
我:“……”
煩,又打感情牌。
我無奈:“啊好好好!我陪你去打掃功德閣還不成嗎!”
青陽師兄滿意拍拍我腦袋:“還是梔梔妹妹最可愛,走!下次哥有空請你吃火鍋!”
我:“這餅,你就畫吧!”
他都欠其他小師侄幾百頓火鍋了?!
功德閣,是五陽觀擺放香客長生牌位與供燈的地方。
剛進(jìn)門一層是點燈處,上樓,二層三層則是擺長生牌的位置。
一層不用過多打掃,容易驚著燈燭,于是一層掃桌臺浮灰的活就交給了青陽師兄。
我則端著一盆水,拿抹布奔上了二樓。
剛擦了一排桌子,二層正中方位的玻璃展臺里,那只粉蝶繞花紋青翠花瓶就忽綻銀光,下一秒,一股白煙從花瓶口飛出來,于虛空凝結(jié)出一抹身穿白裙,體態(tài)輕盈的女子身影……
“梔梔,你回來啦!”白影飄過來,開心迎面撲進(jìn)我懷里,抬袖將我緊緊抱住,親密貼貼。
我拿著抹布不好碰她,只能乖乖蹭她臉頰回應(yīng)她:“樂顏姐姐!你今天不會剛睡醒吧?我來這里打掃衛(wèi)生,吵到你了?!?/p>
樂顏姐姐松開我,歡喜地在我身邊飄來飄去:
“沒有沒有,我一早是被趙青陽那個王八蛋晃醒的!他每天早上都會按時來叫我起床,像是怕我噶在花瓶里似的!”
我聽著樂顏姐姐的抱怨無奈笑道:
“那是青陽師兄擔(dān)心你,你沒蘇醒那幾年,青陽師兄可是每天都摟著裝你的花瓶借酒澆愁,哭的眼淚一把鼻涕一把。
后來你好不容易醒了,紫陽師兄催了幾十次,青陽師兄才舍得把你放回功德閣,但功德閣離他的住處太遠(yuǎn),他總是害怕你夜里沒有他在身邊陪著會出事,他都擔(dān)心你擔(dān)心的快生出被害妄想癥了!
之前他不知和我念叨多少次,說怕有人半夜?jié)撊牍Φ麻w把你偷走,畢竟裝你的瓶子可是件古董來著。”
樂顏姐姐揮揮寬袖信心滿滿地拍胸脯:
“以你姐我現(xiàn)在的本事,誰能偷的走我!老師祖前一陣來看我了,還教了我好幾招鬼能用的法術(shù),我現(xiàn)在修煉的可牛批了呢!
老師祖說,只要我乖乖待在功德閣勤加修煉,過幾年我就能從瓶子里脫身了!不用再依附瓶子而活了!
到時候我恢復(fù)自由,可以和青陽一起游走人世間,積善行德,只要我永遠(yuǎn)心存善念,為人間多做好事,假以時日我一定能修成鬼仙的!”
“那樂顏姐姐你要加油,要努力哦!等樂顏姐姐成仙了,我就可以抱樂顏姐姐大腿,鬼仙一般都是在冥界任職,來日我壽終正寢,樂顏姐姐說不準(zhǔn)能給我走后門挑一條好命投胎!”
“得了吧,有你師父在,誰敢收你下地府??!”樂顏姐姐從我身后飄到眼前,八卦追問:“哎對了,你老公呢!今天怎么沒有一起來?”
我繼續(xù)去擦長生牌位:“他在自己房間看書呢,我偷偷跑出來的,他……有點粘人?!?/p>
樂顏姐姐賊兮兮的偷笑:“粘人才好嘛!粘人代表他在意你,滿心滿眼都是你,這是愛的表現(xiàn)!”
“可是小顏,你之前可不是這么和我說的。”話音剛落,青陽師兄就精神頹靡的邁著沉重步伐從旁邊的樓梯口爬上來了,看見樂顏姐姐,委屈訴苦:“你之前都是嫌我太黏你,總讓我一邊玩去別吵你睡覺?!?/p>
樂顏姐姐抽了抽嘴角,尷尬的趕忙撲過去抱抱青陽師兄,嗲里嗲氣的和青陽師兄撒嬌:
“矮油寶寶,那不是我之前魂魄還很虛,總覺得累嘛!
我都快瞌睡死了,你還偏要抱著我講這幾年發(fā)生的事,我睡著都被你傻乎乎的晃醒好幾次,腦子都疼了,你在我身邊影響我恢復(fù),我這才讓你一邊玩去……
你看我現(xiàn)在身體好了,你留在功德閣過夜我都不趕你!我怎么會討厭你粘人呢,我喜歡你都來不及!”
“真的?”
“真的!”
“那你得補償我!”
“嗯,好!那我親親寶寶~”
我受不了地搓搓胳膊上豎起來的雞皮疙瘩,被他夫妻倆這一口一個寶寶給叫得渾身發(fā)麻。
難受地猛吸一口氣,我隨手拿起一尊長生牌位用抹布使勁擦。
“咦太肉麻了,肉麻死了!”
只是,誰料我擦著擦著,卻突然留意到,長生牌位的右下角落款是……沈碧珠?!
對了,昨晚周夫人也說過,鳳家來五陽觀是為了供奉長生牌位……
長生牌一般是子女為年長的父母所供,以祈求父母長壽平安。
沈碧珠父母健在,為父母立長生牌也算是用另一種方式盡孝道。
可長生牌上寫著的名字,既不是沈碧珠的父親,也不是沈蛟容,而是另一個女人——符明玉。
我猜,沈碧珠一家之所以大費周章地跑來五陽觀供牌位,是因為曉得這天下道觀,唯五陽觀靈氣最盛,在此處供奉長生牌,效果最佳。
而千里迢迢跑來為另一個女人供奉長生牌,可見這個女人對沈碧珠的重要性遠(yuǎn)超過沈碧珠的親爹娘……
符明玉……我琢磨不透,但還是留個心眼,掏出手機把長生牌位的照片拍了下來。
“這是鳳夫人給自己一位長輩立的長生牌,說是這位長輩最近病痛纏身,想用供牌位的方式為這位長輩去病消災(zāi)?!鼻嚓枎熜忠娢覍ι虮讨榱⒌拈L生牌感興趣,牽著樂顏姐姐的走過來和我解釋。
我把長生牌位放回供案上,淡淡說:“我只是好奇,沈碧珠不為自己的父母供,卻為別的長輩供……按理來說,長生牌位由親生子女供效果最佳。
鳳微雪本就是玄門中人,應(yīng)該提醒過她才對,就算立,也該以這位長輩的直系后代名義來立,她代立,而不是直接用自己的名字?!?/p>
樂顏姐姐好奇皺眉:“可這牌位,不就是她給自己母親立的嘛!”
我詫異昂頭,看著樂顏姐姐篤定道:“怎么可能?沈碧珠的母親不叫符明玉,叫沈蛟容。”
樂顏姐姐努了努嘴,“但是昨天我在瓶子里睡覺,她來看這尊長生牌位,我親耳聽見她對著牌位媽,還說什么……”
我一驚,著急追問:“還說什么了?”
樂顏姐姐仔細(xì)回想一番,摸摸下巴繪聲繪色的模仿起來,低頭作傷心狀:
“媽,她當(dāng)年搶走的,我都會讓她還回來,都是我的錯,連光明正大去看望你一回,都做不到!
不過,媽你別著急,很快,我們一家就能團(tuán)聚了,那老東西要是知道她捧在掌心這么多年的女兒,其實是你和爸生的,肯定會氣死過去!
媽你可一定要撐住,你要親眼看著,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余生每一日,都活在地獄里!”
“那老東西捧在手里多年的女兒,是符明玉和她爸生的……”我喃喃重復(fù)這句話,懷疑道:“難不成,沈碧珠不是沈蛟容的女兒?!”
這也就能解釋得通,為什么沈碧珠自幼跟著沈蛟容吃盡苦頭,為何長大以后卻性情大變,不共情自己被欺騙被辜負(fù)的親媽,反而處處護(hù)著她父親,為她親爸說話了……
沈外婆這是、養(yǎng)了個白眼狼?。?/p>
可沈碧珠打小就在沈外婆身邊長大,沈碧珠不是沈外婆的孩子,那沈外婆的孩子呢?
莫非孩子在幼年時期,就被人換了?
我一時半會也研究不出來這內(nèi)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只能先把這事壓心底,等回去以后和殷長燼一起研究,或許能得出個結(jié)論。
畢竟,沒人比殷長燼更懂豪門內(nèi)部的這些套路手段。
……
一個小時后,我捶著快要累斷的兩條胳膊大功告成的離開了功德閣。
青陽師兄和樂顏姐姐還在閣里卿卿我我,摟摟抱抱。
我就知道青陽師兄是個大坑!
但倒霉的是,回去路上正好撞見紫陽師兄帶著鳳周兩家朝功德閣這邊來。
鳳家三口都在,鳳微雪攙扶著沈碧珠,乍一見到我,臉色頓寒,語氣不善的激動質(zhì)問:“你怎么也在這!”
沈碧珠更是沒好氣的低罵了一句:“大早上的,真晦氣!”
倒只有鳳南天,看向我的目光中似有些許淺薄的關(guān)懷,張了張嘴,想與我說話,卻半晌沒能蹦出一個字。
我厭惡的剜了鳳微雪一眼,反嗆回去:“腿長在我身上,我愛去哪去哪,需要向你匯報?”
鳳微雪咬咬牙,高傲抬下巴,迷之自信:“你該不會是跟蹤我們吧,知道我們要來五陽觀祈福,所以也巴巴跟過來,就是為了讓爸媽心軟?”
我蹙眉,不耐煩的回了句:“神經(jīng)!你爸媽是什么值錢寶貝嗎?你才看誰都像想搶你爸媽。你要是真那么害怕,我建議你以后別帶你爸媽出門了,把你爸媽關(guān)家里,一天三炷香的供著!”
“你!”
鳳微雪如今裝都不屑裝了,當(dāng)著周家母子的面就想張嘴罵我,但關(guān)鍵時刻還好周玉池有良心,及時開口解釋道:
“鳳小姐,梔梔比我們來得早,她沒有跟蹤誰,是殷總帶梔梔來五陽觀祭奠去世故人的,你誤會梔梔了?!?/p>
鳳微雪挽著沈碧珠被氣得小臉通紅,見周玉池都開口幫襯了,也不好再多話,賭氣挽著沈碧珠大搖大擺從我身畔擦肩而過。
周夫人悄然給周玉池使了個眼神,暗示周玉池不要多管閑事。
鳳南天這才打算走過來問我些什么,但被睿智的紫陽師兄抬拂塵擋住了,紫陽師兄捋了捋胡子,笑著解圍:
“好了幾位,功德閣就在前面,幾位還是不要耽擱時間,免得誤了開光吉時?!?/p>
回頭又給我傳遞信息:“殷總在萬華殿等著你,你別貪玩了,他胳膊上的傷該換藥了?!?/p>
我迷迷糊糊的點頭,“哦!”
紫陽師兄不說,我還真就忘記這一茬了!
著急忙慌的趕回萬華殿,奈何我剛走到萬華殿門口,就被殿內(nèi)男人的怒斥聲給嚇一激靈。
像是茶壺被他發(fā)怒砸碎了,幾塊碎渣渣濺出門檻,落在我腳邊——
“廢物東西!這點小事都辦不好,我留你們有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