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媳婦有每日天不亮就起身的規(guī)矩,卯時就得立在正廳候著?!?p>他抬手替她攏了攏散在頰邊的碎發(fā),“有我在,你是我的妻,你不必遵循著這些老舊的律條?!?p>阮凝玉感受到自己的心在強烈地震動。
要知道,他是一個最守禮迂腐的人。
前世他當(dāng)閣老的時候,誰不知道他是塊油鹽不進(jìn)的頑石?他的門生個個厭惡他太過刻板,不徇私情,要讓他更變一個律令怕是比登天還難。
可是在她這里,他卻妥協(xié)改變了。
因為心慌,阮凝玉為了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一時沒忍住懟他,“你身體這般差,萬一你早逝了呢!”
話說出口,阮凝玉便后悔了,這樣看起來像是在咒他,于是索性閉上了唇。
謝凌抿唇,他并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許久,他道:“是我思慮不周,怪我,不知道你害怕,因為我這具殘破的身子?!?p>謝凌忽然抬眼,認(rèn)真地看她,“你大可放心?!?p>“若我早逝,我會立下遺囑,只要你與我成婚,結(jié)成百年之好,你便可帶著你的嫁妝,連同我名下應(yīng)分與你的那份遺產(chǎn),安然離去,謝家上下,斷無人敢攔你?!?p>“若真到了那時,你莫要怨我,只是除了你,家中我還有老父與親族要照料,遺產(chǎn)不能盡數(shù)交付于你。你拿著那些東西去尋個真心待你的人,好好與他相守余生?!?p>他若是走了,也舍不得她沒人照顧,她又這么驕縱。
阮凝玉聽了卻是心驚,一下便炸了:“謝玄機,你有病是不是?這般咒自己?!”
謝凌眼神卻定定地望著她。
“我是認(rèn)真的?!?p>“……”
一時沉默無言。
阮凝玉低下頭,心里又悔又惱。
悔自己方才急著動怒,惱他偏要說出這等剜心的話來。
“別再說這種晦氣話,好么?”
因為她已死過一活,才深知“死”的過程是多么可怖,更無法容忍他隨隨便便地輕賤自己的生命。
阮凝玉身體害怕得顫抖,她只要想到他前世有可能的結(jié)局,她便害怕……
恐懼包圍著她。
她甚至在想,謝凌會不會在她死后便會交代完了身后事,然后跟著殉情。
他現(xiàn)在便“病”得這般嚴(yán)重,那……那個時候呢?
謝凌摸她的臉,“心疼了?”
阮凝玉咬唇道:“我只想不想你這般悲觀?!?p>不知不覺,眼眶早已濕潤。
“我只想要你好好的?!?p>許是在黑暗里聽出了她聲音里的顫意,謝凌忽然間不笑了,下一刻他的手指便放到她眼皮上,感受到了底下的濕痕。
“怎么了,凝凝?!?p>他手指輕輕撫過她的頭發(fā)。
“沒事?!?p>她在黑暗中,泣不成聲。
謝凌眉頭緊鎖,卻并未聽到她的哭聲。
他身上的清苦藥味,讓她害怕。
阮凝玉:“我不想再聞到你身上的藥味了,好不好,我不喜歡。”
謝凌沒有猶豫,只低低應(yīng)了一個字。
“好?!?p>他早知道她厭極了那苦澀的藥氣,平日里總在書房燃著檀香去蓋,就盼著她偶爾過來時能舒心些。
只是今日,他衣裳并未熏香,卻沒承想,她竟會主動尋來。
阮凝玉很快收了淚意,但心里還是會忍不住地難過。
接著,隨著她的沉默,空氣里忽然安靜了下來。
窗外的寺廟已次第亮起燈火與燭光,暖黃的光暈在夜色里暈染開來,唯獨佛塔內(nèi)仍處于黑暗,守著不為人知的寂靜。
她還是沒有答應(yīng)。
許是因為這層緣故,謝凌便沒有再碰她。
可被他圈在懷里,他呼吸溫?zé)?,阮凝玉察覺到他的動作貪戀又小心翼翼,又何況適才他又情動地吻她的脖頸,他有些不滿足。
原來所謂光風(fēng)霽月的表哥,也并不是全然禁欲斷情。
他畢竟沒接觸過那檔子事,連渴望都難以遮掩。
阮凝玉只覺得自己被什么東西硌著,令她的臉燒得慌。
而這樣,早已維持了有一些時候了。
即使他克制著不逾矩,可阮凝玉還是能感覺到他呼吸漸沉。
他想接近她,親她的唇,又怕她不敢,于是便這么忍著。
他隱忍的情欲令空氣都變得粘濕了起來,搞得兩個人都不舒服了起來。
本就要入夏了,更何況此夜無風(fēng),塔內(nèi)更是悶熱。
到了最后,謝凌控制不了自己傾慕的心,先是小心翼翼地吻了她的唇角,動作內(nèi)斂沉穩(wěn),眼里卻是滾燙成海的情欲。
“我可以親你嗎?”
他挨得更近了。
他這一問,語氣里雖滿是隱忍,倒更像一聲壓抑到極致的祈求。
怕她拒絕,他心里開始慌張不安。
他等待著她的同意。
阮凝玉并不是個會壓抑欲望的人。
她忽然想到,畢竟在他走后不久她便可以金蟬脫殼,那么,在謝凌離開前的這幾日里,她跟他來一段感情,又有何不可?
謝凌前面沒有過別的女人,她也不虧。
阮凝玉:“不親,我要走了?!?p>謝凌僵硬住,眸光暗了下去,唇角苦澀。
他剛松開手,忽然間,唇瓣猝不及防地落在了他的喉結(jié)上。
像小貓一樣,輕輕地舔了一口。
謝凌頓時抓住了她的手腕。
長目盯著她,聲音沉得可怕。
阮凝玉陡然心虛起來,她突然想到以謝凌沉悶的性子,或許會不喜她的輕佻。
她心里正暗惱著,面上微熱,恨不得找個洞進(jìn)去。
轉(zhuǎn)瞬間,謝凌手掌便扣住她的后腦勺,吻粗重地落下,他想動作溫柔,可奈何他又渴望萬分,不滿于此,于是便逐漸失控了起來,又兇狠,長驅(qū)直入。
阮凝玉這才注意到他的耳垂逐漸充血成粉紅色。
謝凌心跳快得厲害,即使他的心臟不能承重這般快的心率,讓他幾近眩暈,可他還是控制不住地暗生喜悅。
這個吻尤其漫長。
濃稠的夜色里,她聽到了他低啞地說了一句。
“你是我的?!?p>就在吻到她快缺氧的時候,男人這才松開了她。
阮凝玉身體癱軟,男人扶住了她。
謝凌伸手,指腹一點點幫她擦拭掉紅唇上的水光。
忽然間,頭頂一道鼻息落在她的臉上。
“為何不喚我為夫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