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胤握在手里的煙盒竟不知不覺被擠壓變形,吸進嘴里的煙草也變成了一種陌生的辛辣。
他沉沉的望過去。
進入野獸軍團第一天,周胤就被告知,別對任何事 任何人抱有不切實際的幻想,只要認為是危險的,直接斬草除根。
在一次特殊行動中,周胤帶隊剿滅叛軍,最后掃尾的時候,周胤在櫥柜里發(fā)現(xiàn)有個孕婦
她挺著肚子,哭的梨花帶雨,一遍遍的哀求周胤放過他。
周胤看在對方是孕婦的份上,難得發(fā)回善心,悄悄把柜門關(guān)上。
誰知孕婦忽然從腹中掏出一把小手槍,對準了他的眉心。
幸好隊長反應(yīng)夠快,在孕婦開槍之前,將他撲倒。
隊友射殺孕婦后,掀開她的裙子,發(fā)現(xiàn)她肚子上綁的全是炸藥,只不過引線出了問題,所以沒有爆炸,假如引線沒有問題,在周胤打開柜門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跟她同歸于盡了。
所以,當知道周胤知道,自己三十六歲那年,會死在一個叫姜稚的女人手里時,與他而言,姜稚就是那個揣著炸彈躲在柜子里的孕婦。
可身體里那個三十六歲就掛掉的自己,卻妄想把這個危險的人困在身邊好好珍藏。
比起姜稚,周胤其實更想殺死的是那個霸占他軀體的自己。
都已經(jīng)三十六了,還不明白‘命中有時終須有’的道理。
以為返回到事情的節(jié)點,就能找回失去的東西。
如果真的可以,這世上就不會有‘刻舟求劍’這一說了。
二十六歲的周胤無法接受這么窩囊的未來。
他的人生,不可能再重蹈覆轍,更不可能像記憶中那樣慘敗收場。
男人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抖出一根煙含在嘴里,摸出打火機點燃,深吸了口,煙霧裊繞飄散,將他眼底的兇光遮擋成模糊的一團:“你這么聰明,不妨猜猜看呢?!?/p>
姜稚望著眼前這個男人。
她曾畏懼過,好奇過,探究過。
毋庸置疑,周胤是個神秘陰郁且強大的人。
雖然他每次出現(xiàn)都像帶著面具,可世上誰沒有幾張面具呢?
經(jīng)過測謊,姜稚以為自己已經(jīng)觸摸到了真實的他。
可自打去過圣安彼得,拿走千金方后,周胤一下子變得陌生起來。
起初姜稚以為他是生氣了,畢竟她干的事也不太地道。
可是,經(jīng)過這些天的觀察跟摸索,她發(fā)現(xiàn),周胤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并非來自千金方丟失。而是,實實在在的討厭她,甚至可以說是恨她。
“你究竟是不是周胤?”
吞煙的動作有一瞬間的凝滯,周胤抬頭,一眼不錯的盯著她。
“性格可以變,行為也可以改變,甚至連樣貌都能變,唯一改變不了的是習慣跟下意識?!苯深D了頓:“所以,你究竟是誰?”
她咄咄逼人的質(zhì)問讓周胤渾身血液莫名興奮起來。
隱藏在羊圈里的狼,居然被羊識破偽裝。
周胤按兵不動道:“你在說什么胡話?”
姜稚緊盯著他手里的香煙:“以前你從不在我面前吸煙?!?/p>
周胤嗤笑;“我有告訴過你,我不吸煙?”
“沒有。”她木然搖頭,似乎還沉浸在那不切實際的臆想中:“可你每次摸口袋,都會遲疑,繼而放棄吸煙?!?/p>
真是體貼啊,體貼的連二手煙都舍不得叫她吸。
但又能怎樣呢?
“有沒有一種可能,你已經(jīng)不配讓我在你面前克制吸煙了呢?”
姜稚仿佛被這句話重傷到了,凝滯片刻,語氣落寞:“看來是我猜錯了,那請回答我之前的那個問題,你置我于死地的原因,是不是跟我偷了千金方有關(guān)系?”
周胤挺失望的,還以為她多有本事,沒想到幾句話就把她唬住了。
“當然?!?/p>
聽到回答,姜稚的眼神陡然暗淡下去。
周胤猜想,應(yīng)該是前后落差太大,所以才導(dǎo)致她這樣。
把她捧在手心護得跟寶貝的人,突然揚手把她摔得稀巴爛。
但隨后,周胤聽見她笑了一聲:“呵~”
帶著點惋惜的意思。
周胤瞇起眼:“你笑什么?”
“手環(huán)被你拆了?!彼麃砹艘痪洹?/p>
周胤:“你說那個礙眼的東西?它本來就不是我的。”
姜稚勾唇:“那你知道,手環(huán)其實還有一個功能,它能記錄你說過的每一句話。在手環(huán)脫離手腕之前,你打過一個電話?!?/p>
“你跟安保說,讓他們不要去地下研究所,只在十樓以上巡邏。你別告訴我,這是為了誘捕我的陷阱,如果真是陷阱,你應(yīng)該讓那些安保在一樓埋伏?!?/p>
這段錄音是卞時蘊回到東亞以后發(fā)給她的。
這意味著,那天晚上她去偷東西的時候,周胤不光心知肚明,還貼心的替她支開所謂潛在危險。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會因為千金方丟失,而遷怒于她!
要么他人格分裂,要么……眼前這個男人根本不是她認識的周胤。
“你在說謊,你不是周胤,你把他弄到哪里去了!”這回,姜稚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
這反轉(zhuǎn)來的措手不及,香煙燒到手指周胤才意識到自己竟然失神了。
他甩開燙到手指的煙頭,伸手摸向腰后,卻發(fā)現(xiàn)那里空蕩蕩的。
這感覺猶如一腳踏空般,周胤罕見的生出一絲恐慌。
但很快周胤就想到了前因后果,應(yīng)該是那個毀了容的老管家干的。
沒想到姜稚身邊還有這種能人,竟神不知鬼不覺的從他身上偷東西。
周胤慢慢的收回手,踱步來到床邊。
“以為沒有槍,我就弄不死你了?!?/p>
這就像有些人,手賤去逗弄動物,被咬傷了,反而惱羞成怒的想殺了它。
姜稚一半身體埋在被子里,一半身體暴露在他逼人的視線中,在周胤快要靠近自己的那一刻,不緊不慢的從被子里掏出一把槍。
這是卞時蘊來探望時,留給她防身用的,一直藏在枕頭里面。
她以為自己用不到的,沒想到還真的派上用場了。
周胤目光駭然。
姜稚撥動著保險開關(guān),輕聲詢問:“想領(lǐng)教一下我的槍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