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
蕭景弋輕車簡從,只帶了狄青和狄紅,起程往朔州去。
他這一次是奉皇命行事,沿途所有州府的官員都必須無條件地配合,所以也無需旁的準備。
而另一邊的蕭景平和陸氏就不一樣了。
蕭國公下了命令,讓他們也今日起程回沙洲。
蕭景平受了一頓鞭刑,整個后背都被打得稀爛,有些傷口甚至深可見骨,涂了金瘡藥后只能趴著。
甚至腳程快一些的馬車都坐不了,只能套了一輛慢悠悠牛車。
朔州和沙洲在同一個方向,蕭國公便讓蕭景弋和蕭景平一路互相照應(yīng)著。
說是互相照應(yīng),但蕭景平都這樣了,到底還是得蕭景弋多遷就一些。
蕭景弋也沒什么意見。
他就這么大張旗鼓、慢慢悠悠地去。
以便提醒有心之人,快點行動起來吧,再晚就要被他抓到把柄了呢!
蕭景弋三人騎著馬,速度比牛車還慢,等出了城門時,都已經(jīng)中午了。
狄青抬頭看了看天色,低聲道:“將軍,小鄭將軍這會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到朔州了,那邊若有什么異常舉動,他會靜觀其變的?!?/p>
“嗯?!?/p>
......
很快,整個上京幾乎都知道了蕭景弋要去朔州查案。
瑞王當(dāng)即便坐不住。
就算他如今夾著尾巴低調(diào)做人,可端午那日,蕭景弋儼然已經(jīng)要和他撕破臉,明里暗里的試探當(dāng)初劫殺一事。
......他如今還要去朔州,若真是讓他查出些什么,還如何翻盤了。
不行,這一次,得徹底弄死蕭景弋!
看瑞王如此急迫慌張,付長史忙出言安撫:“王爺放心,當(dāng)時咱們處理得干干凈凈,事情已經(jīng)過去這么久了,就算是蕭將軍去了,也定然查不出什么來的?!?/p>
但瑞王哪里能放心?。?/p>
蕭景弋這種巧言令色不擇手段的人,就算是證據(jù)擺出來,他都能把黑的說成是白的。
端午那日不就是?
明明所有的罪證都指向蕭景平,蕭國公府馬上就會被抄家滅族。
但蕭景弋一通胡攪蠻纏偽造罪犯,不僅保住了蕭國公府,還順勢把事情引到了逆賊身上。
搞不好他蕭景弋去了朔州,直接查都不查,就故技重施偽造罪證?。?/p>
如此想著,瑞王沒好氣地沖付長史斥責(zé)道:“本王不想聽這些自欺欺人的廢話!本王要的是他死!”
付遠聽著不妙,趕緊勸道:“王爺,蕭將軍此番如此大張旗鼓地出門,擺明了就是故意下餌,等著有心之人咬鉤呢呀!您可千萬別上他的當(dāng)??!”
哪個正經(jīng)查案的人走得比烏龜還慢???
瑞王這分明是上了當(dāng),才使勁鉆牛角尖。
他這個做長史的,得使勁勸住才是!
“王爺,微臣知道您很急,但您先別急,您靜下心來好好想想,這就是個陷阱......”
“蠢貨!”瑞王不耐煩地起身,一腳踹在他的胸口:“就算這是個陷阱,本王也不得不跳!”
付長史是個清瘦的文人。
被瑞王這么狠狠一踹,登時失去平衡,往后猛倒了好幾步。
好巧不巧的,重重撞在屋里的香爐上,當(dāng)即就軟倒了下去,痛得五官扭曲。
......尾巴骨兒,好像斷了。
“沒用的廢物?!?/p>
瑞王不耐地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就往后院去。
瑞王妃正推著靈舒在花園里閑逛,旁邊還有一位年輕男子在陪著,三人說說笑笑。
見到瑞王過來,靈舒懶懶地喚了聲爹。
年輕男子則是十分恭敬地行了個禮:“父親?!?/p>
瑞王立刻就笑了出來:“坦兒。”
年輕男子正是瑞王的嫡長子,李坦,年方十九。
瑞王妃立刻就笑起來:“靈舒,瞧瞧你弟弟,可比你有規(guī)矩多了!”
靈舒不屑地譏諷道:“可不,他胳膊腿多齊全,行禮可不規(guī)矩。”
瑞王妃一時就笑不出來了。
倒是瑞王臉色如常,走了幾步,親手扶起李坦,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來,爹有事要交代給你。”
李坦年輕雖然不大,卻端得是十足的穩(wěn)重:“爹爹只管吩咐?!?/p>
“跟我來書房?!?/p>
“是?!?/p>
李坦先是應(yīng)了瑞王一聲,繼而又轉(zhuǎn)頭沖著瑞王妃行禮:“母親,兒子告退。”
到底年輕,神情中藏不住那種被父親看重的驕傲。
瑞王妃看著自己聽話懂事的兒子,心里熨帖得不行:“快去吧。”
靈舒似笑非笑看著瑞王和李坦離開的背影。
忽然轉(zhuǎn)頭看著瑞王妃,陰涔涔地道,“阿娘,你怎么還笑得出來?”
瑞王妃差點被她嚇了一跳,一頭霧水:“這......你爹看重你弟弟不是好事嗎?阿娘難道不該高興?”
頓了頓,瑞王妃又補了一句:“坦兒可是你嫡親的弟弟,跟那些庶出的不一樣,若是你受了委屈,坦兒可是能給你撐腰的?!?/p>
靈舒聽著,忽然冷笑一聲,眉宇間說不出的漠然:“可是我怎么瞧著,爹爹待我們這些兒女好,不過是把我們當(dāng)成有價值的工具罷了。自打我沒了用處后,他可有管過我的死活?”
瑞王方才對李坦的那種溫和的笑容,她可太熟悉了。
當(dāng)初,瑞王想讓她嫁給姜澤,禍害整個姜家時,就是這個表情。
而瑞王妃一聽這話,頓時皺起了眉頭:
“舒兒!
你怎么能這么說話?
你忘了你在南苑受傷時,你爹難受成什么樣子了?
你爹那時就說,會養(yǎng)你一輩子,是你自己個兒非要胡鬧嫁給蕭宴。
如今過的不自在,也不能全怪到你爹那??!”
瑞王妃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顯然是對靈舒有些失望。
靈舒靜靜地看了瑞王妃好一會兒,心里煩膩極了。
瑞王或許有那么一刻是真的難過,但那之后,就再也不曾問過她一句,仿佛曾經(jīng)對她的寵愛全是假的。
就算她胡作非為,找了一堆南風(fēng)館的郎君,懷了不知道誰的孩子,又非要嫁給蕭宴做平妻,瑞王也只是不輕不重地叫她別胡鬧。
“哈?!?/p>
靈舒冷冷一笑,眼中有著看透一切、心如死灰的頹廢和疲憊:“阿娘,你去跟國公府說一聲,我要和蕭宴和離?!?/p>
她就算把自己作死,她的親爹只怕都不會給她收尸。
而她喜歡的蕭景弋也只會覺得她惡心。
至于她非要和舞陽較的那點勁兒,也不過是覺得從前同為耀眼的皇家貴女,自己就算落魄成了庶人,也能把上京最金尊玉貴的公主踩在腳下。
只是如今看透了,一切都覺得不值一提。
靈舒隨意道:“就說我要去觀里做道姑。”
說罷,推著輪椅就自顧自地走了。
瑞王妃簡直要心梗,她好好的女兒,怎么就變成這么一副混不吝的樣子了?。?/p>
靈舒這邊鬧夠了、看開了、厭煩了,主動要和蕭宴和離。
但宮里的舞陽公主卻是死活都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