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飛霞子,見過周居士?!?/p>
周府之中,一個須發(fā)皆白,慈眉善目的老人對周楚行了個道禮說道。
如果不是看此人身穿道袍,帶著道冠,周楚還以為這只是個鄰家老頭,不過和一般老頭不同的是,眼前的飛霞子眼神之中沒有任何戾氣,也沒有任何其他情緒,有的只是慈眉善目,讓人感覺異常舒服。
飛霞子,本名韓懋,出生在官宦世家,說起來還是戶部侍郎韓玠的叔祖,如今已經(jīng)八十一歲高齡,但周楚看老道士的狀態(tài),除了須發(fā)皆白,臉上甚至看不到多少皺紋,剛來來的時候也是健步如飛。
早年間韓懋體弱多病,加上科舉失利,便開始學(xué)醫(yī),先后師從王恒岍、王山人、武夷山仙翁黃鶴老人,最后又得傳峨眉山高人陳斗南秘術(shù),醫(yī)術(shù)精湛,游遍天下。
正德年間,朱厚照原本是想著將這位醫(yī)術(shù)大拿留在身邊,以防萬一的,為此特意賜號抱一守正真人,彼時飛霞子的名號響徹京城,人稱白飛霞。
在很早之前,周楚就開始嘗試聯(lián)系這位高道了,之前王陽明在京城的時候,周楚還特意提起此事,沒想到王陽明說自已認識飛霞子,飛霞子從他的知行合一之中受益匪淺,兩人結(jié)為忘年交。
知道這個消息之后,周楚頓時來了精神,周楚很清楚,哪怕讓韓玠去請他他都未必會搭理,于是便拜托王陽明幫自已傳個信,看看能不能請他入京,王陽明說會嘗試尋找飛霞子的下落。
畢竟飛霞子云游天下,行蹤不定,王陽明也沒有絕對的把握。
沒想到這位老道還真來了。
“道長能來,晚輩感到萬分榮幸?!?/p>
周楚回了個道禮道。
“原本聽樂山居士說起周居士,說居士年紀輕輕,就圓融如一,貧道還有些不信,現(xiàn)在看來,當(dāng)真是聞名不如見面?!?/p>
飛霞子笑道。
樂山居士不是別人,正是王陽明。
他身旁跟著的小道童看到自已的師父居然如此恭維眼前的年輕人,很是意外,他跟著師父游歷天下,師父對那些權(quán)貴從來都是不假辭色的,如今怎么變了個樣?
“道長謬贊了。”
能得到如此高道夸贊,周楚內(nèi)心也是很高興的。
“貧道觀居士氣運,居士要走的路樂山居士和貧道提起過,此路千難萬難,即便成功,居士也注定孤身一人,無人懂你,你為大明,為百姓,百姓并不會感激你,甚至?xí)春弈?,居士可想明白了??/p>
飛霞子之所以前來京城,就是聽王陽明說了周楚的不凡之處,以及周楚未來要走的道路,這條路有多難,無論是王陽明和飛霞子都很清楚。
他們都做不到,所以他們都很欽佩周楚這個年輕人。
如果可以的話,他們愿意為周楚保駕護航,飛霞子明白,他懸壺濟世,救的只能是少數(shù)人,卻救不了天下百姓。
但眼前這個年輕人要走的路,未來卻可以解救無數(shù)大明百姓。
“晚輩做這些,從未想過得到誰的感激,世人如何看待我,我也從不在乎,我若入魔道,屠盡天下魔?!?/p>
周楚說這話的時候,滿臉肅穆。
飛霞子聽到這話,大受觸動,就連他身旁的道童,此時也感覺眼前的周楚和之前完全不一樣了。
“既如此,貧道愿意效綿薄之力?!?/p>
飛霞子鄭重其事的向周楚行了個抱拳禮。
周楚讓人去皇宮通報,很快,黃錦帶著很多太監(jiān),鄭重其事的來到飛霞子面前。
“奴婢黃錦,拜見抱一守正真人?!?/p>
黃錦神態(tài)極為恭敬道。
嘉靖得知周楚請來的居然是這位傳說中的高道,是皇兄想留都留不下的那位,頓時極為興奮,恨不得親自前來迎接。
黃錦來之前,嘉靖特意吩咐,一定要對飛霞子態(tài)度恭敬。
“公公不必多禮,貧道隨公公進宮便是?!?/p>
飛霞子笑道。
黃錦聽到這話,頓時松了口氣,他可是知道,很多高道都脾氣古怪,原本他還有些忐忑,現(xiàn)在算是徹底放下心了。
飛霞子跟著黃錦離開之后,周楚叫來了春蘭。
“把這些天的拜帖都拿來我看看?!?/p>
自從周楚成為錦衣衛(wèi)指揮使以來,每天飄進周府的拜帖就像雪花一樣,從未斷過,只不過周楚這些天哪有時間搭理這些人。
很快,春蘭和其他下人抱著一堆拜帖放在了周楚面前的書案上。
周楚隨意拿起一個,看了一眼名字,丟進了旁邊的火盆之中,如此一個個看過去,很快就知道了自已想要找的。
嚴嵩的拜帖,還有韓玠的拜帖。
自已很快就要離開京城了,在這之前,要做好最后的安排,起碼要把嚴嵩的后路斷了,讓他再無可能和楊廷和或者楊一清這些人走到一起。
周楚要讓嚴嵩成為孤臣,只為皇帝所用的孤臣。
至于韓玠,無論是看在韓鳶兒的面子上,還是飛霞子的面子上,自已都要照拂一二,最后給他一些囑咐,至于聽不聽,那就是他的事了。
“去給他們兩家回話,讓他們今晚過來。”
周楚將這兩份拜帖交給春蘭道。
春蘭聽到這話,不敢怠慢,當(dāng)即安排手下的人辦。
嚴嵩收到了周楚的回復(fù)之后,陷入了糾結(jié)之中。
他送拜帖的時候,周楚還如日中天,但今時不同往日了,現(xiàn)如今,這位指揮使被文武百官參奏,下場注定不會多好,自已這個時候如果去見他,豈不是和百官站在了對立面?
一時之間,嚴嵩不知道該不該去。
去了,說不定對自已是一個難得的機遇,入京這一年多的時間,讓嚴嵩見識到了京城的繁華,別的不說,以他的家產(chǎn),也就能在醉仙樓吃一頓飯。
如今的嚴嵩甚至還是租賃的宅子,這讓嚴嵩不禁想起宋朝的朱熹,官至宰輔,卻買不起汴京的宅子。
大明京城的宅子雖說不如宋朝那么夸張,但一個三進的宅子也要四五千兩白銀,銅錢也需要三四千貫。
這讓嚴嵩的內(nèi)心開始不斷地動搖,想到自已四十多歲了,卻還是一事無成,甚至連個宅子都買不起,嚴嵩就覺得自已的一生太失敗了。
他之前走的是夏言的關(guān)系,畢竟他和夏言都是江西老鄉(xiāng),夏言也就順手幫了他,不過這些天的禮儀之爭,嚴嵩并沒有胡亂站隊。
嚴嵩很清楚,自已恐怕早已引起這位禮部尚書的不滿了,嚴嵩更清楚,自已和他們注定不會是一路人,和楊一清也不會是一路人。
想明白這些之后,嚴嵩瞬間下定了決心,準(zhǔn)備去周府赴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