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首的是一位面白無須,穿著紫色飛魚服的中年男子。
他身后跟著的也是一群帶著兵器的太監(jiān),看起來威風(fēng)又有氣勢,瞧著不像是來宣旨,更像是來拿人。
也是,為首的中年男人名叫魏明,正是東廠提督,平日里只給盛帝辦差,有監(jiān)視官員,緝捕異己,偵查案件之職。
平日里官員看到他都要禮讓三分,就連嬪妃、皇子也要給他幾分薄面。
魏明的突然到來,讓祠堂里所有人都變了臉色。
其中也包括顧君惜,在上一世的記憶中,魏明跟顧家從沒有過交集。
此時魏明前來,不知是敵是友。
顧君惜眉頭擰緊,就見顧元柏已經(jīng)在顧黎川的攙扶下,拖著受傷的身體,盡量快步迎了出去。
他正想上前行禮寒暄,魏明卻是直接掏出一道懿旨,扯著尖細(xì)的嗓子宣讀。
“太后懿旨,顧家所有人接旨。顧元柏寵溺外室,以庶充嫡,混肴嫡庶血脈,不顧綱常禮法,特令顧元柏與寧含霜即日和離,歸還所有嫁妝,從此男婚女嫁,互不相干?!?/p>
“顧黎川、顧寒星、顧空皓三兄長幫助外室欺瞞母親,欺辱嫡妹,同樣有違綱常禮法。特準(zhǔn)許寧含霜與顧氏三兄弟斬?cái)嗄缸佑H情,顧君惜與顧元柏、顧氏三兄弟斬?cái)喔概置糜H情!”
“顧大人,接旨吧!”
魏明宣讀完旨意,居高臨下,看著跪得東倒西歪的顧元柏。
顧黎川才質(zhì)疑完顧君惜,皇太后不會同意和離斷親,后腳懿旨就真的來了。
誰能想到,多年不管事的皇太后,會降下懿旨跟皇上作對。
顧元柏久久沒有回過神,屁股上的疼痛提醒他,自己這頓打似乎白受了。
他幾乎能想象,和離斷親一事傳出,自己會如何被滿朝文武,天下百姓恥笑。
至于寧遠(yuǎn)侯府舊日人脈的清算,跟這侮辱比起來,都不太重要了。
顧元柏如同被霜打,怎么也無法接受這事實(shí),還是顧黎川跟顧寒星將他攙扶起來。
也是顧黎川從魏明手中接過的懿旨。
顧君惜眨了眨眼,她不明白是什么原因讓皇太后突然改變主意,愿意言明態(tài)度,并且似撐腰般降下懿旨。
但不管因?yàn)槭裁?,都是一件好事?/p>
顧君惜上前道謝:“麻煩提督大人親自走一趟?”
她這道謝也是試探,殺雞焉用牛刀,傳旨這種小事,怎么可能用得著魏明。
魏明卻是打量著顧君惜,淡淡道:“本督只是順便!”
這話的意思,的確不是特意來傳懿旨的,同時又似什么也沒有透露。
顧君惜揣測著,就聽魏明催促:“顧大人、寧大小姐,請吧!本督正好給你們做個見證!”
寧含霜沒有那么多顧慮,她早等得不耐煩。
她朝魏明微微頷首,就拿著和離書跟斷親書,直接來到顧元柏的面前。
“霜兒,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何苦如此絕情,你真的不要三個兒子了嗎,他們可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顧元柏還在垂死掙扎。
寧含霜不發(fā)一言,直接拽過顧元柏的手摁在印泥上,然后按著顧元柏的手依次在和離書跟斷親書上落下畫押。
接著就是輪到寧含霜了,寧含霜看向了那印泥。
顧黎川、顧寒星、顧空皓這時才真正知道著急,同時喊道:“母親!”
可他們的眼里有挽留,卻還是沒有悔意,甚至藏有責(zé)備。
他們還是不理解寧含霜!
不過,都到了這一步,寧含霜已經(jīng)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
她眸色一沉,伸向印泥的手收回。
為表決心地咬破自己的手指,鮮紅的血流出。
她沒有任何猶豫,一氣呵成,同時也在和離書跟斷親文書上落下了自己的畫押。
直到這一刻,那顧家羈絆她,鎖住她的枷鎖終于解開!
她終于是自由的靈魂。
顧君惜也沒有落后,咬破自己的手指,在斷親書上用鮮血摁下自己的手印。
隨后她將斷親書捧到了顧黎川跟顧寒星以及顧空皓面前,聲音冰冷將原話奉還:“簽了吧,免得忤逆皇太后懿旨,惹下誅九族大禍?!?/p>
“惜惜,你一定要這樣?我們體內(nèi)可是流著相同的血,你以為一份斷親書就真能割舍掉我們之間的親情嗎?”顧黎川滿臉痛心。
顧君惜懶得回答,執(zhí)著而冰冷:“提督大人還看,請顧大公子不要耽誤時間!”
“大哥,她要簽就簽,沒有了父親兄長的庇護(hù),我看她跟母親,兩個婦道人家如何在這世道生存,會有她后悔的時候?!鳖櫤潜唤舆B的逼迫鬧出了脾氣,第一個印下手印。
顧黎川權(quán)衡了一番,見暫時沒有轉(zhuǎn)圜余地,也跟著印下。
顧空皓見兩位兄長印下后,沒了主心骨,只能印下。
只是他在退時,隱約有了害怕,開口說道:“母親,就算是簽了這斷親文書,你跟惜惜也永遠(yuǎn)是我的母親跟妹妹!”
寧含霜撇開頭去,不去看顧空皓。
她明白,顧空皓只是暫時的不適應(yīng)。
若是給他重新選擇的機(jī)會,他還是會偏聽輕信,選擇趙殊兒跟顧君堂。
畫押已經(jīng)完全,顧君惜將斷親文書跟和離文書收起來,吩咐人去庫房將寧含霜的嫁妝搬走。
就在這時,沐凌軒扶著一身是傷的顧君堂出現(xiàn)。
沐凌軒瞧見顧君惜的動作,責(zé)問地開口:“還是晚了,顧君惜你真的跟顧家斷親了?”
顧君惜看了眼緊緊扶著顧君堂,與顧君堂親密無間的沐凌軒,再看了眼依舊柔弱無骨的顧君堂沒有理會,直接從沐凌軒身側(cè)走過,對寧含霜道:“母親,我們走!”
“顧君惜,你真頑固不化,你執(zhí)意如此,會有你后悔的時候!”沐凌軒見顧君惜不理會自己,氣得咬牙對顧君惜背影怒吼。
這個女人,她可知道自己丟棄的什么。
拋棄自己父親兄長的女人,總會被詬病,以后還如何做他的王妃,更別提以后做他的皇后。
是的。
直到現(xiàn)在,沐凌軒還是沒有相信,顧君惜真的已經(jīng)不要他了。
他一直還在認(rèn)為顧君惜是在欲擒故縱,想要跟他較勁。
而他也在較勁,等著顧君惜求他,回頭找他。
可這次,他已經(jīng)明明在為顧君惜的事情奔走,可顧君惜就是不開竅,不理解他的苦心。
他以前煩顧君惜,的確也看不上顧君惜,可從始至終,他也認(rèn)定顧君惜是他未來的嫡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