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口已經(jīng)備好了馬車。
馬車往將軍府趕時,孟梁安忍不住問太監(jiān):“公公,到底出了何事?”
她心里的預感很不好。
太監(jiān)猶豫了一下說:“是沈世子回京來了,受了傷。”
孟梁安意外得愣了下,之后心瞬間提了起來。
兩個孩子感受到了她的緊張擔心,仰頭問:“母親,爹爹怎么了?”
馬車搖搖晃晃,孟梁安下意識把兩個孩子往懷里箍緊了些:“…嚴重嗎?”
太監(jiān)寬慰道:“縣主不必擔心,王爺已經(jīng)傳了大夫去給沈世子醫(yī)治?!?/p>
不直接回答,而是寬慰。
那就是很嚴重。
孟梁安心跳亂了幾下。
“母親,爹爹是不是回家了?”
“母親,是爹爹回來了嗎?”
“母親,母親…”
兩個孩子問她話,用力扯她袖子,她才回過神來,垂首看兩個孩子,幾息后穩(wěn)住了心神,方道:“…嗯,爹爹回來了?!?/p>
兩個孩子什么都不懂,立即歡呼,說要趕緊回家去找爹爹。
馬車到將軍府門口,孟梁安下了馬車,把先出車廂的大兒子抱下馬車。
太監(jiān)幫她把小兒子也抱下馬車。
孟梁安每次都會跟送她回來的太監(jiān)或御林軍首領道謝。
但今此,她連道謝都忘了,下了馬車,就牽著兩個孩子急急入府去。
門房見了她回來,立即告訴她世子心口中了毒箭,情況很嚴重。
孟梁安一只腳正要邁入將軍府高高的門檻,聞言直接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她帶著兩個孩子快速往后宅去。
才入她住的院子,就聞到濃烈的血腥味。
祈安和護送沈東灼回來的侍衛(wèi)站在她屋外廊下,皆身上不同程度染血。
在院中服侍的嬤嬤,見她帶著兩個孩子回來,立即上前說:“世子受傷了,北定王府的人剛剛領了位大夫過來,正在救世子?!?/p>
說完看向兩個孩子:“縣主您自己進去,兩位小公子就先別進去了?!?/p>
孟梁安呼吸又亂了亂。
但她很鎮(zhèn)定地蹲下身,哄兩個孩子跟嬤嬤先到外頭去玩,才單獨快步入屋去。
薛神醫(yī)戴著羊腸手套正在給沈東灼拔箭。
箭拔出來,心口的血直接噴了出來,染紅了沈東灼整個胸膛。
沈東灼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似沒了氣息。
孟梁安看到這一幕,腦子“嗡”的一下,差點暈倒。
薛神醫(yī)快速拿過銀針,在沈東灼胸口下針。
沈東灼心口噴涌的血便止住了。
……
兩個時辰后,薛神醫(yī)才脫掉羊腸手套:“命暫時保住了,但能不能活過來,還不確定?!?/p>
孟梁安幫不上什么忙。
但她一直在床尾站著,站了兩個時辰。
站得雙腿都麻了。
期間同樣戴著羊腸手套給薛神醫(yī)充當下手的鹿白勸她出去休息,她不愿意出去。
她怕沈東灼死了。
她得在這里看著他。
看著他,他就不敢死了。
不,是不舍得死。
看著他,他就不舍得死了。
孟梁安沒有哭。
但她眼眶始終是紅的,紅得如同充血。
此時看到薛神醫(yī)救治完了,還發(fā)話了,她立即紅著眼眶問:“那要怎樣他才能活過來?”
話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沙啞哽咽。
原來,她是如此地害怕他死去!
害怕到已經(jīng)控制不住要哭了。
她這輩子,除了父母冤死、兄長被壞人折磨生死未卜時,她從未哭過。
她不喜歡哭。
哭是懦弱的表現(xiàn)。
當年她被方靖杰囚禁凌虐折磨,她都未曾哭過。
她只有恨。
她想把方靖杰弄死。
可她今日看到沈東灼這模樣,她忍不住想哭!
很想哭!
可她不能哭,在這將軍府里,她身后無人,她得撐著,她焦急追問:“怎樣他才能活過來?”
薛神醫(yī)一貫慢吞吞地道:“他心臟還有毒沒清除干凈,我每日這個時辰會過來給他拔毒,一個月后若沒醒,就活不過來了。”
說完,拎著藥箱要走時補了一句:“當然,這一個月內(nèi)他若斷了氣,那也活不過來了。”
這兩句話,無疑是一把刀,先把人輕割一下,再重割一下。
孟梁安被割得忘了她厭惡與男人碰觸,一把抓住薛神醫(yī)手臂,懇求道:“薛神醫(yī),您一定要救活他!一定要救活他??!”
薛神醫(yī)嘆了聲:“我盡力,你和孩子多陪陪他?!?/p>
不是他醫(yī)術不行,是這一箭正中心口啊。
且箭上還有毒。
還是從京外趕回來的,耽誤了救治時間。
對方是鐵了心要取沈東灼性命的。
若非他來醫(yī)治,沈東灼這會命已經(jīng)沒了。
“我可以翻動他嗎?可以為他擦去血污,換身干凈衣衫嗎?”孟梁安冷靜下來后,詢問起其他,包括能否喂沈東灼進食,能喂沈東灼進食些什么。
沈東灼要是一個月都醒不過來,總不能一個月都干躺著,不給他喂吃喂喝。
“可以給他擦血污,但先不要翻動,衣衫也不要換,把污了血的剪去?!毖ι襻t(yī)說完,把能喂沈東灼吃什么,什么不能喂,也都仔細交代了一下。
后又開了個藥方給孟梁安,才拎著藥箱與鹿白離去。
孟梁安把藥方交給貼身丫鬟,讓她親自出府去抓藥來煎。
丫鬟拿了藥方走后,她取了溫水入內(nèi)屋,擰帕子給沈東灼擦胸膛的血。
她的手有些顫抖,有些遲疑。
在沒有催情藥作用下,她看到男人沒有遮蔽的身體,就會想起被囚禁、被方靖杰赤身裸體壓在身下凌虐的一幕幕…
她覺得男人的身體很惡心。
哪怕只是裸露出胸膛,她依然覺得惡心。
惡心得她想吐。
她轉(zhuǎn)過身,深呼吸,將擰干的帕子放回溫水里,起身出去,想叫下人來給沈東灼擦胸膛。
可丫鬟去抓藥了。
嬤嬤哄著兩個孩子不知去哪玩了。
祈安受傷了,知道世子命保住后,下去處理傷了。
蕭遲的侍衛(wèi)也都走了,回去復命了。
院中無人。
想到沈東灼不知還能不能活過來,想到他方才拔箭噴血的兇險畫面,再想到過去他日復一日的陪伴……
孟梁安最終回到內(nèi)室,強壓下心頭不舒服的感覺,重新擰了帕子,避開傷口給沈東灼擦胸膛,剪掉染血的衣裳,拉薄被蓋到沈東灼傷口下方。
做完這些,她才驚覺已經(jīng)是下午。
她從宮里回來是上午,薛神醫(yī)辛苦救治了沈東灼兩個時辰,她沒有留薛神醫(yī)和鹿白在將軍府用午膳,她自己也還沒有用午膳…
可她一點都不覺得餓。
她坐在床邊,一直守著沈東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