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這句話,讓整個垂拱殿瞬間落針可聞。
那些蕭郁的“政敵”們,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他臉上,眼神兇狠的仿佛要吃人一般。
因為他們怎么也沒想到,蕭郁竟然玩了這么一手!
更加想不到的,那個從來不被蕭郁承認的徒弟陳浪,竟然真的把永嘉公主從遼國帶回來了!
遼人啥時候變得這么慈眉善目了?放到嘴邊的肉都不吃?
蕭郁從隊列中走出來,躬身道:“陛下,陳浪并非老臣愛徒,他只是老臣的忘年交。”
“他能取得這樣的成果,老臣認為任何賞賜都不為過?!?/p>
戶部尚書立刻反對,道:“陛下,臣認為不妥!”
“雖然遼國方面發(fā)來國書,說公主已經(jīng)歸來,但從遼國返回大燕,路程有這么長,萬一……臣并不是盼著公主出事兒,而是覺得就算要賞賜,也應(yīng)該等公主平安回到京城后再賞賜?!?/p>
禮部尚書緊跟著說道:“陛下,臣認同王尚書言之有理,并且臣反對蕭學(xué)士的任何賞賜的說法?!?/p>
“任何賞賜都不為過,是不是封王賞爵也行?這明顯不合理嘛?!?/p>
文淵閣大學(xué)士寧譜站出來,躬身道:“陛下,何尚書這番話,就是在詭辯?!?/p>
“我朝曾經(jīng)遣使團多次出使遼國,每一次都被遼人羞辱??蛇@一次,不僅把公主平安帶了回來,還極大的緩和了跟遼國的矛盾,這對于兩國日后的關(guān)系,有著極大的助力?!?/p>
“蕭學(xué)士所言任何賞賜,不過是一種略帶夸張的說法,并不是真的要讓陛下給陳浪封王賞爵。何尚書夸大其詞,其心可誅啊。”
禮部何尚書怒道:“寧學(xué)士,你休要在這里血口噴人,老夫?qū)Ρ菹轮倚?,日月可鑒!”
“懇請陛下,替老臣做主啊?!?/p>
何尚書說完,直接跪了下去。
皇帝淡漠的看了他一眼,并沒有著急讓他起身,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兒。
“之前南邊叛亂,朕下旨兵部向國庫要銀子,結(jié)果兵部卻跟朕說,國庫沒有銀子了?!?/p>
“不過數(shù)月功夫,國庫居然沒有銀子了,最后還是榷場臨水提前繳了一筆稅費,才讓朕的大兒子以及幾萬將士,不至于餓著肚子,光著身子去平亂。”
“天下百姓,還有你們當(dāng)中的人,都說朕視財如命。”
“可是朕愛了一輩子的財,怎么要用的時候,卻沒了呢?”
“諸位愛卿,你們誰能回答朕,這是怎么回事?”
大臣們頓時跪倒一片。
國庫為什么會沒錢,大臣們再清楚不過。
除了之前打夏州用了一部分之外,國庫中其余的銀子,都被大臣們拿去“救濟天下”“犒賞學(xué)士”了。
這兩個行為,確實給陛下,給百官帶來了一些口碑,但關(guān)鍵在于,花了多少錢出去,卻沒能掙回來同樣的錢。
以前朝廷的掙錢,都是商黨那群官在把持,士林黨主持大局后,立刻就把那些善于掙錢的商黨踢出了朝堂。
但接任官職的士林黨,卻并不懂得如何掙錢。
對他們來說,掙錢的方法,就只有兩種。
提高稅率、節(jié)省開支。
眼下大燕的稅率已經(jīng)比較高了,再漲的話,可能就不是一個紅蓮教叛亂那么簡單,各個地方估計都要爆發(fā)民變。
至于說節(jié)省開支,這些官員就得先做好表率。
可真正能忍受清苦的官員終究還是少數(shù),對大部分的官員來說,他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的位置,難道還要過得跟考學(xué)時候一樣的清苦?
費了這么大力氣,才位極人臣,憑啥不能享受享受?
如果讓老百姓節(jié)省,那就是扯犢子了。
因為老百姓已經(jīng)過得很節(jié)省,再節(jié)省,那就只能死了。
提高稅率行不通,節(jié)省也不行,唯一的辦法,就只能是開源。
開源……那就是要把商黨的那一套重新?lián)炱饋怼?/p>
這怎么能行!好不容易才把商黨摁下去,又用他們的方法,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臉么?
“諸位愛卿,怎么不說話了?”
“請你們告訴朕,如何才能讓國庫再度豐盈?”
皇帝的聲音,讓跪在地上的大臣們,抖得越發(fā)厲害。
戶部尚書是管錢的,這種情況下,別人可以躲,但他躲不了,只能硬著頭皮站出來請罪。
皇帝揮了揮手,根本不正眼瞧他,道:“朕聽說,臨水那邊的常安民、王云章,弄了個什么廣告法案,讓臨水的稅收上了好幾個臺階,可有此事?”
戶部尚書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說道:“確……確有此事。”
“為何不推廣?”皇帝冷冷的問道。
戶部尚書汗出如漿,聲音顫抖的說道:“臣以為,廣告法案會助長奢靡之風(fēng),故而……”
皇帝冷笑道:“真的是因為奢靡之風(fēng)?”
“還是你們覺得,這個法案是陳浪提出來的,所以不用?”
“又或者你們覺得,陳浪是蕭郁的忘年交,所以不用?”
戶部尚書額頭點地,道:“陛下明鑒,臣絕無此意?!?/p>
“臨水縣令常安民親口說過,那個法案還在試行階段,存在諸多漏洞,臣與內(nèi)閣其他同僚商議之后,才一致決定暫時不予啟用的。”
“那為何又要派人去調(diào)查陳浪!”皇帝厲聲道。
戶部尚書秉承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果斷把秦州路都總管司給賣了。
“陛下,此事老臣不知情,應(yīng)該是秦州路都總管司做的。”
好在秦州路都總管司的官員不在朝堂上,否則定要演變成一出鬧劇。
皇帝站起身來,冷然道:“以前你們覺得朕掙錢的法子不對,朕順從了你們,棄之不用?!?/p>
“可短短數(shù)月功夫,國庫竟然空虛到連平叛的銀錢都拿不出來。”
“你們倒是給朕一個合理的解釋!”
大殿之中,只剩下了大臣粗重且慌亂的呼吸聲。
皇帝也不欲過多逼迫這些臣子,語調(diào)緩和了下來,道:“這個問題,總是要解決,你們說吧,讓誰來牽頭。”
事已至此,大臣們都明白,皇帝這句話,只是走個過場,他心里已經(jīng)有了人選。
剛才的一切,不過是“借勢發(fā)揮”罷了。
如果誰在這件事兒上跟皇帝唱反調(diào),那就是老壽星上吊,嫌命長。
戶部尚書立刻道:“臣推舉蕭郁蕭學(xué)士?!?/p>
片刻后,大殿內(nèi)響起了此起彼伏的聲音。
“臣認同。”
“臣也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