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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1章 趙氏不太好了

自這日平魏侯大婚,董姬還守在趙氏跟前監(jiān)守著,鄭姬又回到了大明臺侍奉。

鄭姬董姬二人與旁人不一樣,她們不似白珠青薔留在大明臺只做些侍奉的事務(wù),鄭姬是更得力的幫手,來是做更重要的事,似那些要緊棘手的事務(wù),或傳達與王命有關(guān)的消息,再沒有人比鄭姬更合適了。

趙媼比阿磐還好奇,“可還活著?”

鄭姬道,“折騰得不輕,還喘氣兒呢!”

趙南平命硬,阿磐是早就見識過了。

趙媼嘖嘖嘆道,“可真經(jīng)活啊,嘖,這得是鋼筋鐵骨了呀,二十多人沒日沒夜的,這都沒死?”

阿磐頭皮一麻,趙媼原先只說有“一些”人,不知竟有二十多人。

二十多人啊。

真是叫人心驚肉跳的。

鄭姬是細作出身,受過專業(yè)的訓(xùn)練,不像趙媼一樣大驚小怪的,稟事的時候是沒什么太多個人感情的,“吐了幾回白沫,原是不行了,可是大王吩咐,要留她一口氣?!?/p>

原是如此。

謝玄留南平,不知還有什么打算,大約還是要做給韓國人看吧,只是,已經(jīng)成了這幅模樣,還有什么法子再使韓人相信晉王對趙國夫人的寵愛呢?

阿磐問道,“大王可說以后要如何處置呢?”

鄭姬恭謹稟道,“大王說,趙氏喜歡做妓子,就叫她做個妓子?!?/p>

這樣聽來,這可真是一個愿意成人之美的君王呀。

趙媼擊掌稱贊,“該!該!該!啊呀,英明,英明,咱們大王相當(dāng)之英明??!”

轉(zhuǎn)頭又提議,“那可得趕緊丟出宮去啊,豈能留個妓子污了晉宮吶!”

鄭姬道,“大王要留宮,大王說,這宮城從前也是趙氏的家,就讓趙氏再嘗嘗有家的滋味兒?!?/p>

這樣看來,謝玄可真是宅心仁厚的君王啊。

只是謝玄要做的事,哪里就有這么簡單呢。

也不知這究竟是趙氏的福氣,還是趙氏的禍?zhǔn)隆?/p>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從郢都、咸陽、雍城、臨淄、姑蘇來的名醫(yī)也都陸陸續(xù)續(xù)地都到了,開始了一次次的會診,一次次的針灸,阿磐也開始日復(fù)一日的飲起了湯藥。

湯藥極苦,才入口便苦得人頭皮發(fā)麻,可再苦的藥她也閉眼忍著都要喝下去不可。

她想,她得好起來。

要陪伴夫君,教養(yǎng)太子。

得趕緊好起來,為晉昭王開枝散葉。

要生下許多孩子,是公子就為他們父子守天下,是公主就無憂無慮地活,要建一個強晉,建一個承平盛世,不使她們被迫聯(lián)姻,做人人欺辱的喪家之犬。

因而什么苦都吃得下去。

可謝玄不愿她吃苦,總會為她備上蜜漬的杏干,吃下了杏干,口中心底全都是甜的,什么都就不覺得苦了。

聽說趙氏就關(guān)在華音宮的后小殿,不分晝夜地接客。初時在夜深人靜的時候,常能聽見趙氏嘶啞的呻喊和慘叫,斷斷續(xù)續(xù)地從后小殿傳出,驚走了在屋脊飛檐歇腳的鳥雀。

往后這樣的呻喊與慘叫便漸漸少了,也漸漸聽不見了,不知道是活著還是死了。

但既無人來稟,那大抵便是活著的。

所謂的趙國夫人在與不在,好與不好,并沒有人關(guān)心,也就沒有人來大明臺問上一句。

晉宮里有沒有這個人,都照樣運轉(zhuǎn)得有條不紊。

趙氏的消息再一次進殿,是在七月初了。

七月的晉陽進入雨季,開始不停地下起雨來。

鄭姬來稟,說,“趙氏不太好了,娘娘可要見一見?”

趙氏的命真是硬啊,她從六月上旬開始,竟又活到了七月初。

可南平的結(jié)局是早就已經(jīng)注定的。

阿磐乘鳳輦至華音宮,趙媼母子隨侍。

華音宮前殿還是與從前一樣奢華風(fēng)光,然南平住在后小殿。

無人光臨時后小殿是鎖著的,內(nèi)里沒有燃燭,直棱窗不知幾扇,各自都掛了黑布簾子遮擋,自外頭什么也看不分明。

殿外看守的甲士開了鎖,阿磐一行便進了殿。

殿里昏暗不見光,地上躺著一人。

阿磐想起來從前的一次問話。

——“南平,你要干什么?”

——“留下。”

——“你要的是什么?”

——“是晉王?!?/p>

——“好大的口氣?!?/p>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那時候的南平,嬌憨的下巴翹得老高,有十足的自信。

而今呢?

借著進殿的天光去看,而今的南平已經(jīng)人不人,鬼不鬼了。

薄薄的一層衣衫所剩無幾,露出一身的淤青、紅痕與白漿,不剩一寸好皮肉,似一塊被人丟棄的破爛。

趙媼勸她,“娘娘就別進去了,污了娘娘的耳目,可不值當(dāng)啊?!?/p>

阿磐道,“去看看吧,”

地上的人癱在那里,開口時聲音虛弱無力,嘶啞難聽,“誰?”

阿磐道,“小君?!?/p>

地上的人怔怔的,渾濁的目光呆滯,似聽不明白“小君”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喃喃問了一句,“小君?”

趙媼便斥,“裝瘋賣傻!趙氏,見了王后娘娘,還不跪下!”

這副模樣,大抵已經(jīng)起不了身了。

阿磐輕聲道,“嬤嬤,罷了。”

地上的人迷茫地望著小殿周遭,“這是哪兒???”

她在自己的寢宮住了近一月,竟不知自己在哪兒。

阿磐問,“你不知道這是哪兒?”

地上的人已經(jīng)十分虛弱了,回話時似回光返照,也沒有波瀾,“不知道,他們把我送進來,我就沒怎么起來過了?!?/p>

一躺竟躺了一個月,到底也是個可憐人。

阿磐命道,“白珠,掌燈?!?/p>

白珠與青薔連忙上前吹起火折子,燃亮了燭臺。

南平被這突然亮起的火光刺得睜不開眼,瞇著眼四下打量,好一會兒才看清楚了。

她不但看見了這是自己的寢殿,還能看見趙氏祖輩的牌位,那些趙厲王來不及帶走的,悉數(shù)擺在了她這后小殿的長案上。

烏漆嘛黑,擺了一長溜兒。

因而驚愕得臉色煞白,望著那一長溜兒牌位往后一寸寸退著,挪著,嘴唇哆嗦著,身上兀自戰(zhàn)栗著。

晉昭王殺人誅心,她豈能想到金尊玉貴的趙氏公主竟當(dāng)著祖宗的牌位被人當(dāng)作了妓子,日夜顛倒,不知其數(shù),竟已經(jīng)有了這么久。

因而“哇”的一聲,突然掩面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