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醫(yī)學(xué)啟蒙,是你爹教你的。”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即使你的父親,也是你的師父?!?/p>
季云素目光中透著一抹堅定之色,對著跪在自己面前的鄭平安,肅聲說了句。
女子脆生生的溫柔話音悠悠入耳。
瞬時,鄭平安那充滿疲憊的憔悴臉龐上,不由動容了,情緒在這一刻,儼然有些繃不住了。
眼淚水不爭氣地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但鄭平安還是努力地憋著,不讓眼淚水掉下來。
父親……
父親……
父親……
他在心中,一遍又一遍,不停地呢喃著。
千遍萬遍,反復(fù)重復(fù)。
此刻,鄭平安整個人就像是泄了氣的皮球一般,只是耷拉著腦袋,安靜又虔誠地跪在季云素的面前。
他沒有再開口,請求季云素收他為徒弟。
因為,他覺得,季姑娘說得對。
父親是他的爹,更是他的醫(yī)學(xué)啟蒙師父。
小時候,是父親不厭其煩,一個穴位一個穴位地教他認(rèn)識。
那時候,他太小,覺得認(rèn)穴位、識草藥、學(xué)脈案很枯燥,經(jīng)常淘氣偷跑出去,惹父親生氣。
每次父親生氣,都會用戒尺,打他手板心。
長年累月,日積月累,造就了他對學(xué)醫(yī)非常排斥。
如今,父親不在了,他想挨手板心,也沒機會了……
“不過話說回來,雖然我不會當(dāng)你的師父?!?/p>
“但是,以后你在鉆研醫(yī)學(xué)上,遇到不解的時候,我定會為你答疑解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忽的,耳畔傳來女子輕輕柔柔的平和話音。
聽到這話,鄭平安猛地抬起頭來,那隱隱透著淡淡憂愁的眼眸里,暗淡的眸色,一下子就亮了起來。
“真的嗎!季姑娘真的愿意教我這個蠢笨之人?!”
“莫要妄自菲薄,知道自己能力不足,才能讓你有動力去學(xué)習(xí)鉆研,是你成為一個優(yōu)秀醫(yī)者的重要品質(zhì)?!?/p>
說到這里,季云素微微停頓了一下。
清麗的杏眸中,這時,隱隱透出了一絲凌厲之色。
當(dāng)下,季云素不由話鋒一轉(zhuǎn):“至于那些仗著祖輩蔭蔽,沒有真才實學(xué),卻沽名釣譽?!?/p>
“坐擁百年老字號醫(yī)館,招搖撞騙,草菅人命的無良庸醫(yī)?!?/p>
“不配活在這世上!”
季云素這話一出,鄭平安立刻聯(lián)想到了害死他父親的保和堂東家秦鐘。
“季姑娘,保和堂的背后,是勢力龐大的秦氏家族?!?/p>
“這秦鐘雖然庸碌,但他是秦氏現(xiàn)任家主,手眼通天?!?/p>
“我父親遭他誣陷,含冤死在了大牢里,我擔(dān)心,他會如法炮制,對季姑娘不利?!?/p>
鄭平安這時候憂心忡忡地說道。
話音落下,季云素尖巧的下巴微微一揚,五官精致的巴掌小臉上,嘴角勾起一抹漫不經(jīng)心的弧度。
悠悠淡淡地接過話茬:“我還就等著秦鐘出手?!?/p>
“若他不出手,我反倒是要頭疼,如何逼他出手呢。”
鄭平安看向季云是的眼神,猛地閃爍了兩下,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季姑娘是要以自身為餌?”
“不行不行,那秦鐘手段狠辣,背后又有秦氏家族撐腰,這樣太危險了?!?/p>
“季姑娘,雖然我很想替我父親報仇雪恨,但是你千萬不要為我涉險……”
“我這么做,不僅是為了幫你,也是為了幫自己,所以,你不必有心理負(fù)擔(dān)。”
季云素一臉坦蕩地打斷鄭平安的勸阻話音。
說完,季云素便從座位上站起來,徑自帶著吉祥離開。
鄭平安一瞬不瞬地看著季云素主仆二人走出醫(yī)館大門,第一時間追了上去。
他站在街頭,沖著那漸漸融入夜色中的主仆二人“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隨即,神色堅定地大喊了一聲:“季姑娘,大恩大德,沒齒難忘!”
“小姐,那鄭書生又給你跪下磕頭哩。”
吉祥聽到身后頭的動靜,不由扭頭看去了一眼,當(dāng)下甕聲甕氣地嘴碎了一句。
季云素清麗的杏眸中,掠過一抹沉靜之色,失笑地?fù)u了搖頭,什么話都沒說,自顧自地大步流星折返九王府。
“小姐,我有點擔(dān)心?!?/p>
回去的路上,吉祥憋了老半天,忍不住小聲嘟囔了一嘴。
“放心,明日開堂坐診,你家小姐我心里有數(shù),不會有問題的?!奔驹扑匾詾樽约倚⊙诀呤菗?dān)心這件事情,不由溫聲安慰了一句。
“小姐,我不是擔(dān)心明天,我是擔(dān)心王爺晚上來常歡院找小姐……”
“不可能,那家伙今天下午被我氣得不輕,不會閑著沒事干找上門,再給自己添堵?!奔驹扑匮鄣诐M是自信,沉聲打斷。
聽到這話,吉祥眼睛眨巴了兩下,不由嘀咕道:“小姐說得有道理?!?/p>
“王爺本來就嫌棄小姐長得不好看,晚上怎么可能會來找小姐睡覺哩?”
“咳!”
乍得聽到自家小丫鬟的憨憨話語,季云素不由尷尬地輕咳了一聲。
這是啥虎狼之詞?
狗王爺上門找她睡覺?
除非他瘋了!
半個時辰后,九王府,西北角墻根底下的狗洞里。
一前一后,冒出兩個身影。
“汪!”
大黃豎起耳朵,輕聲叫喚了一聲,看到來人,那卷曲的狗尾巴,搖得那叫一個歡暢。
季云素一臉笑意地走上前,揉了揉大黃的腦袋,打招呼道:“大黃,我回來了?!?/p>
“汪~~”大黃繼續(xù)搖尾巴,高興地在季云素身邊打起了轉(zhuǎn)兒。
“下次再來喂你,我現(xiàn)在得趕緊回去了?!奔驹扑孛佳蹚潖澦菩略拢瑢χ簏S說了句。
然后,就帶著吉祥,偷摸地溜回了常歡院。
主仆二人回到常歡院的時候,院門依舊跟走的時候一樣,半掩著。
季云素豎耳傾聽院子里的響動。
偶爾有風(fēng)過樹梢,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將院子襯托得越發(fā)靜謐。
跟季云素帶著吉祥溜出常歡院時的情形,一模一樣。
在院門口謹(jǐn)慎觀察了片刻,確認(rèn)院子里沒有異常狀況。
季云素這才晃蕩著臃腫的身姿,大搖大擺地走了進去。
“吉祥,已經(jīng)很晚了,你趕緊回去睡覺吧,明天我們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p>
此時,季云素站定在寢房門口,對著吉祥貼心地開口。
“小姐,你怕黑,寢房里沒點燈,我陪你一起進去把燈點上再走?!奔楹┖┑氐懒司洹?/p>
“不用,今晚月色很好,屋子里就算沒點燈,也有光線照進來,不會特別黑的。”
說話間,季云素已經(jīng)自顧自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小姐,那你也早點睡?!?/p>
吉祥見自家小姐堅持不讓她伺候洗漱,憨憨地囑咐了自家小姐一聲后,便自顧自轉(zhuǎn)身離開。
眼見自家小丫鬟走了,季云素不由哼著小曲兒,邁著二八步子,大喇喇地往寢房里走。
今晚的月色很美,銀盤大的月亮,高高懸掛在半空中。
皎潔的光華,從窗棱縫隙里,散落進來。
季云素瞇著眼睛,借著月光,一點一點地摸黑往里走。
折騰了一整天,季云素早就累得渾身骨頭都快散架了。
眼下,她也懶得費功夫洗漱,直接踢了繡鞋,大喇喇地往床上一躺。
然后,被子往身上一裹,往床榻里側(cè),滾了進去。
“嘖嘖嘖,一個人睡,霸占一整張大床,就是舒坦……”
“王妃還知道回來?!?/p>
突然,一道低沉磁性的渾厚話音,在耳畔幽幽響起。
頓時,季云素美滋滋的嘚瑟話音,戛然而止。
說時遲,那時快,季云素那裹著被子的臃腫身子,猛地顫了一下。
當(dāng)即一個鯉魚打挺,便從床上跳了下來。
“你、你、你怎么跑我床上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