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蓋房子?你的意思是你一個(gè)小娘子,要同那些光膀子的漢子們一起蓋房子?”
男子說完,自覺自己音量高了些,忙又有些別扭地說道,“楚柚姑娘,我并非那個(gè)意思,就是擔(dān)心你一個(gè)弱女子風(fēng)吹日曬雨淋的,沒得吃苦頭。
你嫁與我之后,不用那般辛苦,只需要孝敬公婆,同姐姐們喝喝茶打理一下府上事務(wù)便好了?!?/p>
周昭聽著,心中呵呵冷笑一聲。
這種人根本就配不上楚柚,多讓他們多說一會(huì)兒話,都是給楚柚添晦氣。
她剛想要從菊花盆后站起身來,就瞧見一個(gè)老婦人拍了拍楚柚的肩膀,然后目光銳利地朝著她這邊看了過來。
“小姑娘,你仔細(xì)些,有兩個(gè)小賊鬼鬼祟祟偷窺你,別看他們穿著人模人樣的,說不定是拍花子!”
她,周昭,廷尉寺小周大人,怎么就像拍花子!
周昭訕訕地笑了笑,緩緩地站起身來,沖著楚柚揮了揮手。
扇子!她想要閔藏枝不離手的扇子!
斗笠!她想要阿晃那個(gè)戴著就看不見臉的斗笠!
那老婦人話不停,手也不停,手指一挪又指向了那羽毛扇后頭咬著手絹的閔藏枝,“尤其是這個(gè),從你進(jìn)來的時(shí)候,他便跟進(jìn)來了!一直躲在扇子后頭偷看你,那耳朵豎得比驢還長!”
周昭聽著,瞬間便不尷尬了。
屋子里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了閔藏枝身上。
周昭亦是大大方方的看了過去,只見閔藏枝握著扇子的手抖了抖,他猛地站了起身,手中的羽毛扇子搖出了殘影,然后一個(gè)箭步?jīng)_到了楚柚的桌案前,漲紅著臉將手中的羽扇猛地朝著同她相親的男子砸去。
羽扇雖然輕,但架不住這上頭釘了珠,敲下去那是砰砰作響。
閔藏枝胸膛劇烈起伏著,對著那人就是一通砸,一邊砸一邊罵道,“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她不就是想要在京城蓋房子嗎?又不是要去月亮上頭修長城,人家說要嫁給了你么?
你就在這里逼逼賴賴的,這張臉當(dāng)真是比滿月都要大!”
那男子被砸了個(gè)懵圈兒,他捂著腦袋站起身來,“你是誰呀,這是作甚?”
閔藏枝收了扇子,不敢看楚柚,諷刺的白了那男子一眼,“我作甚?瞧不起你這人哄騙小姑娘。你阿爹在行人署,又不是你在行人署。說什么在謀出仕了,謀多久?謀什么?下了地府做牛頭馬面嗎?影子都沒有的事。
阿奶、婆母、五個(gè)姐姐……全家都靠你父親一人俸祿過活,這種家有什么當(dāng)家做主的?做主給七個(gè)婆母吃炊餅,自己啃野菜嗎?還當(dāng)真是衣食無憂呢!”
閔藏枝越說越惱,“便是那大戶人家的奴隸,也用不著一個(gè)人伺候七個(gè)。哦,不止七個(gè),還有沒個(gè)正經(jīng)營生,喜歡同狐朋狗友一起喝花酒,吹噓自己三歲識字的廢物你?!?/p>
周昭聽著,都恨不得給閔藏枝鼓掌了。
這廝顯然已經(jīng)氣瘋了,完全將名士風(fēng)流四個(gè)字拋之腦后。
那男子被噼里啪啦一頓罵暈了,又聽到堂中的食客們都沖著他指指點(diǎn)點(diǎn)竊竊私語,亦是怒上心頭,“這同你有何干系,要你多管閑事,你又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無故打人,小心我去廷尉寺告你!”
閔藏枝聽到廷尉寺三個(gè)字,回過神來,他拿扇子半遮擋住了臉,不敢去看楚柚的臉色。
一雙眼睛胡亂的瞟著,瞧見菊花盆后看得直樂呵的周昭,他頓時(shí)老臉一黑,又將頭別到另外一邊去了。
“你去,且看我怕不怕你?!?/p>
那男子剛想說不怕,就被閔藏枝羽扇上那華麗的寶石晃著了眼,他頓時(shí)泄了氣,大袖一甩,冷哼一聲,撥開了閔藏枝走出去了。
“閔文書,阿昭,你們怎么在這里?”
楚柚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看向閔藏枝同周昭一臉疑惑,“你們作甚生氣?他不同意我給阿昭蓋房子,我就不同意嫁給他,直接讓他走就是了?!?/p>
周昭指了指蘇長纓,“長纓想吃醉蟹,不想在這里恰好瞧見了你?!?/p>
那老婦人見幾人是認(rèn)得的,表情有些訕訕的,她忍不住嘀咕道,“即是認(rèn)識的,那是老婆子多事了。當(dāng)真是世風(fēng)日下,人心不古,如今的少年人,行事鬼祟叫人看不明白?!?/p>
楚柚聞言,沖著那老婦人行了禮,“多謝您好心提醒,日后若是遇到這樣的事,我也要同你學(xué)。若真是拍花子,就積大德了。”
老婦人聽著,神色舒緩了許多,她有些矜持的沖著楚柚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不過這羽毛扇也沒有說錯(cuò),那人并非什么良配。君子一諾重千金,不讓你信守承諾的人,豈是良配?”
她說著,搭著仆從的手,朝著門外走去。
周圍的人見熱鬧散了,又坐了回去,只是小眼睛還時(shí)不時(shí)的朝著這邊瞟過來。
閔藏枝深吸了一口氣,他橫了周昭一眼,示意她不要過來,自己在楚柚面前坐了下來。
“在下閔藏枝,乃是廷尉寺文書。我在長安城內(nèi)有宅院三座,鋪面十間,郊外有一處農(nóng)莊,共有百畝良田。我家中原是蜀中豪商。在陛下微末之時(shí),父親傾囊相助,以命相搏,算是有了從龍之功?!?/p>
閔藏枝說著,聲音小了幾分。
“我天生嘴毒,惹出禍?zhǔn)虏粩?,有方士斷言,我遲早要被人打死,便是萬貫家財(cái)都是一場空。是以,父親臨終之前,不求高官俸祿,亦不要爵位食邑,問陛下要了鐵券一張,可保我一世無憂,此乃祖蔭?!?/p>
周昭豎起耳朵聽著,瞬間恍然大悟。
她就說嘛,閔藏枝一個(gè)小小文書,為何在廷尉寺中橫著走,他嘴那般討嫌,可常左平每次氣鼓鼓的,都得讓著他。
原來他頭上戴著陛下賞的鐵呢!頭鐵!
“在下不才,君子六藝無一不通,調(diào)香寫曲同書法,還算是小有名氣。若楚姑娘對夫婿沒有封侯拜相的要求,我日后大概一輩子都是個(gè)小文書?!?/p>
閔藏枝說著,目光灼灼的看向了楚柚。
“先前姑娘的問題,我可以回答。成親之后,只要你想,你就可以去蓋房子。
因?yàn)樵疚倚膼偟谋闶亲鏊阈g(shù),蓋房子的楚柚?!?/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