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葉翡做了最后的告別。

樓塵硯去到了仙界的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很安靜，沒有人，這里就他一個人。

樓戚與他分開了，不知去了何處。

其余的師弟們，也沒有看見。

樓塵硯覺得心里空落落的，他看著仙界的河山，看著天，看著地，又看了看自己，最后，坐在一棵樹下，無聲無息的陷入了夢中。

夢中，他回到了……回到了他與阿翡剛剛成親那一年。

阿翡與他，還沒有生了嫌隙，她依舊還是愛著他的，滿心滿眼都是他。

這個時候，是他最幸福的時候。

周圍所有的一切，好像都這般真實，又好像是那般夢幻。

樓塵硯伸出手，輕輕觸碰了她的面頰，不由的詢問：“你是真的，還是我，還在夢中？”

“你怎么了？怎么奇奇怪怪的，這當(dāng)然是真的呀，怎么了？我們才成親不過一年，你就已經(jīng)厭棄我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你快些把休書給我吧?！?/p>

葉翡氣鼓鼓的冷哼一聲，別過頭去！

嚇得樓塵硯連忙發(fā)誓：“我錯了，我沒有這個意思，我不會變心的，我向你發(fā)誓，我向天道發(fā)誓，若是我變心了，就讓我不得好死！”

“噓！你瘋了？！向天道發(fā)誓，那可是會應(yīng)驗的！”葉翡瞪大眼睛，不可置信的看著他，眼中的怒氣早就已經(jīng)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她似乎是有些驚訝于樓塵硯的狀態(tài)，她好奇的詢問：

“你今天真古怪，你從前……對我話似乎很少，你也，不曾給過我這樣的承諾，今日怎么變了？你不是還要去練劍嗎？現(xiàn)在怎么會在這里同我說這么多話？”

“……因為我發(fā)現(xiàn)，什么都沒有你重要，我之前……不對，我之前沒有認(rèn)清楚，自己究竟想要干什么，我現(xiàn)在明白了……我想要的，就是好好陪在你身邊，我們兩個……今生今世，再也不分離?！?/p>

樓塵硯自嘲一笑：

“你……只要還愿意跟我在一起，我向你保證，我日后，哪都不去了，只留在你身邊?！?/p>

“果真嗎？”

葉翡眉眼彎彎，很是開心，她牽著男人的手，忍不住道：

“那你現(xiàn)在，就先陪我去練劍吧，想要長久的在一起，我們的修為可不能差太多，不然……萬一我先死了，你豈不是沒處哭去？”

她拉著他的手，走在九遙峰上，周圍的一切，花草樹木，都那么的熟悉，那么的真實。

樓塵硯陪伴在她身側(cè)，靜靜的看著她耍劍，偶爾自己也會去過去練劍。

他們形影不離。

他們是所有人眼中，郎才女貌的一對。

樓塵硯失而復(fù)得，他比任何時候，都要珍惜眼前的葉翡。

在這樣，日復(fù)一日的陪伴中，不知是過去了多久的歲月，也不知是發(fā)生了什么，過往的記憶，到底是有些模糊了。

樓塵硯發(fā)現(xiàn)，他的修為，止步在了元嬰，

他家阿翡的修為，也是止步在了元嬰。

他們……

一起度過了數(shù)千年的歲月。

這數(shù)千年，他們從不分開，他們沒有誤會，也沒有相殺，而是一路相互扶持，相互陪伴，一起走到了最后。

最后，他們的壽命將近，他們都已經(jīng)老了。

樓塵硯意識到自己老了的時候，他牽著葉翡的手，感嘆道：“沒想到，我們……都已經(jīng)在一起這么久了，如果我的一生，真的跟這里一樣，那該有多好啊。”

“什么意思？什么叫做，跟這樣一樣??？”葉翡坐在他身邊，她很困惑，蒼老的面容望著他，似乎聽不懂他的意思。

樓塵硯看著她，又看著周圍的一切，沉默許久后，道：“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在很久之前，有個男人，他娶了自己的師妹，承諾永遠(yuǎn)愛他，可是后來，他……因為變心了，他害死了自己的妻子?！?/p>

“事后，他后悔了，發(fā)覺自己最愛的人，還是他的妻子，他……就發(fā)了瘋，想要將人挽回，他找了很久，終于找到了轉(zhuǎn)世的妻子，可是他的妻子，早已經(jīng)不愛他了?！?/p>

“他的妻子成為了別人的妻子，再也不會回到他身邊了，他追悔莫及，最終悔恨一生?！?/p>

樓塵硯緩緩道來。

葉翡忍不住眨了眨眼：“這個故事當(dāng)中的人，還真是可恨，不過好在不是我們?！?/p>

“不……”

樓塵硯看著她，終是忍不住落下淚來：“這個故事當(dāng)中的人，就是你我……不，準(zhǔn)確來說，是我，不是你，你……終究只是我的夢境，你不是真正的阿翡?！?/p>

樓塵硯的淚水滑落面頰，淚水落下的那一刻，夢境破碎，眼前熟悉的身影，熟悉的一切，最終都消失不見。

他再睜眼時，發(fā)現(xiàn)自己，還是在仙界的一棵樹下，他沒有變老，沒有渡過幾千年的歲月，身邊也沒有阿翡，他也沒有回到過去。

剛剛的那些……

都只是夢境。

是一場美夢，他原本可以在夢中，安然死去，可是……

他偏偏記得，記得這只是一場夢。

所有的遺憾，都是真的，夢中的一切，都是假的。

世界上，沒有后悔藥，錯過了就是錯過了，離開了就是離開了。

他……

他的妻子，再也不可能回到他身邊。

從夢中蘇醒，巨大的落差，讓樓塵硯陷入了莫大的哀傷，他沉默良久，最后抬手，一掌落在了自己的頭上。

一瞬間，所有的生機消失殆盡。

他口中鮮血溢出，唇上卻揚著一抹微笑。

他閉上了眼睛。

他眼眸闔上那一刻，天邊一顆星隕落。

帝宮中，有仙人送上了消息：“陛下，前不久剛飛升上來的仙者樓塵硯，自裁隕落了?！?/p>

仙人遞上消息，正在批閱奏折的葉翡手一頓，隨后道：

“埋了吧?！?/p>

輕描淡寫的指令傳達。

仙人退下，依令行事。

男人的尸首被安葬，下葬時，有仙者看見，他還是笑著的。

死前，應(yīng)是沒有遺憾了。

又或者，是想到了什么美好的事情。

總之，誰知道呢。

他死了。

一切，就都不重要了。

他的過往，不會有人去探究。

也不會有人銘記，他入了土，最終會成為塵埃。

永遠(yuǎn)飄零。

注定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