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半個時辰后,他們一行人終于到了護城河邊,花燈展便在這里。
月上梢頭,但依舊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謝沅帶上帷帽,搭著顧令璟的手下車,看到這般景象,她心頭都不由敞亮了幾分:“許久沒有來過這樣熱鬧的地方了?!?/p>
從前在云州還自由些,一月里總有兩回出門的機會,可自從三年前來京,又與顧令璟成婚后,平日她多是在后宅管家理事,即便出門,也只是周旋于一眾權貴之間,為忠義伯府維持姻親關系或謀利。
她許久沒有過自己的生活了。
謝昭走來她身邊,笑道:“長姐是想念在云州的日子了么?那時候的確自在,女子一旦嫁人,便身不由己了?!?/p>
這話叫謝沅感慨萬千。
顧令璟握住她的手,溫聲說道:“這三年你受委屈了。”
謝沅一笑:“人生有得亦有失,我亦樂在其中罷了?!?/p>
顧令璟唇邊泛起淺笑。
“呀,前面可以猜燈謎!”謝昭喊了一聲,興致勃勃地拉著他們過去。
走至中途,謝昭瞧見另一個攤位上的青鳥花燈,被那精致漂亮的模樣吸引,便走上前去,饒有興趣地盯著那花燈瞧。
“這位夫人好眼力,這可是咱們這里最好的花燈了!”攤主立即笑道,“這是用錦光鍛做成,請了迎風書肆的子清先生題字作畫,連青鳥都是咱們京城最好的工匠雕成的!”
說罷,他掃了跟來的顧令璟一眼,眼睛一轉:“青鳥傳信,更報相思,有情人即使遠隔千里,亦能心有靈犀一點通!”
謝沅眼神微動。
顧令璟立即翻過花燈,將上面字謎一掃而過:清濁合流。
這小攤前已站滿了人,只是多數(shù)苦于難解的燈謎,并未參與,只瞧個熱鬧。
時下百姓讀過書的少,故而燈謎多偏簡單,只有如“鎮(zhèn)攤之寶”的存在才會有些難度,但也不多。
顧令璟沒有猶豫就道:“涇渭不分。”
攤主笑瞇瞇道:“公子好才好貌,必與夫人恩愛白頭!”
顧令璟道了聲謝,將花燈遞給謝沅,后者滿眼歡喜,捧著花燈瞧了又瞧。
“這也太難了!”她旁邊一個少年急得撓頭,“上有可耕之田,下有長流之川……這究竟是什么字!”
在他身邊,還站著一個臉頰微紅的羞澀姑娘。
謝沅莞爾一笑,提醒道:“一月又一月,兩月共半邊?!?/p>
少年眼睛一亮:“用!是用字!”
攤主笑贊過后,將花燈遞給了他。
“多謝夫人提醒!”
謝沅道了聲不客氣,見他小心翼翼又滿懷期待地將花燈遞給了身邊的姑娘,兩人對視的瞬間,眼中盛滿青澀而真摯的情意,她一時竟看怔了。
片刻后她才回神,偏頭去尋顧令璟,卻不見人了。
“世子呢?”她問含秋。
“方才二公子去了那邊攤位,世子便跟去了?!?/p>
含秋指了個方向,謝沅便往那邊走去。
只是走了一路,也不見那兩人身影。
她身體撐不住久立,便在一處小店內(nèi)歇了歇腳,叫幾個侍衛(wèi)四下散開去找。
直到一刻鐘后,謝昭才悠悠跟著侍衛(wèi)來了小店,手上還提著一盞飛鷹模樣的花燈。
“你去哪了?怎得這么久不見人。”謝沅問。
“方才瞧見這盞花燈招人的緊,我怕被人搶了去,便忙去那邊了。”謝昭在她身邊坐下,調(diào)侃道,“青鳥傳信寄相思,卻不如雄鷹展翅翱翔天際……長姐這是心里只念著姓顧的了?”
謝沅輕瞪了他一眼。
“人各有所好罷了。”
謝昭笑嘻嘻道:“正是正是,只是這燈謎還難得緊,我竟沒猜出來?!?/p>
“是夫君幫你贏的燈謎?”
謝昭意味深長地一笑:“一個有婦之夫?!?/p>
“有婦之夫?”
“嗯?!敝x昭隨口道,“也不知他什么毛病,晾著深愛他的妻子在一旁不陪,非要來為我贏花燈……唔,看在花燈好看的份上,今日我便不罵他了?!?/p>
他語氣熟稔,謝沅便猜應是他同僚,也不再問了。
她剛想叫侍衛(wèi)去找顧令璟,路上卻忽地傳來一陣吵鬧聲。
她偏頭看去,外頭街上的百姓們急急退去路兩旁,讓開中間道路,隨后便聽到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
幾瞬之后,三輛華麗的馬車穿過人群,駛過鬧市,前后左右還各有一隊騎兵守護,那凜凜長槍一時竟震得鬧市鴉雀無聲。
“潁川王府?”謝昭眼尖地透過騎兵之間的縫隙瞧見了馬車上的徽記,“潁川王回京了?”
“西北戰(zhàn)事剛平定,潁川王應當還在收尾,不會這么快就回京?!敝x沅猜道,“我瞧那三輛馬車倒像是運送貨物的,車簾浮動間還有微光閃爍,應是西北那邊的珍寶。”
“也是,若是潁川王回京,怕不會只是這般的低調(diào)陣仗?!?/p>
兩人坐了會兒,顧令璟卻不知去了哪里,只是叫朝冬傳信來叫他們先回。
“算時間,潁川王那幾車東西應當已經(jīng)進了宮了,莫不是出了什么差錯?”謝昭問道。
朝冬看了外頭一眼,聲音極低道:“那些東西并非潁川王進獻給圣上的,而是……盡數(shù)送去了東宮?!?/p>
“潁川王竟這般張狂?”
說罷,謝昭又笑了:“如此明目張膽,想來他是決意要站太子了,這倒是好,此后我與他一文一武,為太子殿下效力,便是當仁不讓的肱股之臣了!”
“慎言!”謝沅喝止他。
謝昭應了聲后,便隨朝冬一起去尋顧令璟了。
前朝各個勢力錯綜復雜,牽一發(fā)而動全身,謝沅也明白他們今夜事出有急,便自己回府了。
這一夜,不止顧令璟與謝昭,整個京城都因為潁川王的騷操作沒睡好。
翌日,正在前朝因為潁川王罔顧圣上一事而被御史臺聯(lián)名參奏時,謝沅也沒能安生。
她在壽恩堂陪老夫人用完早膳后便照常去了正院。
往日待她沒個好臉色的忠義伯夫人難得和顏悅色,叫她受寵若驚之余,心中總有一股不安的預感。
果然,在她如坐針氈了一刻鐘后,終于有丫鬟來報:“夫人,戚姑娘與方姑娘到了。”
“嗯,叫她們進來吧?!?/p>
謝沅抬頭看去,兩個貌美姑娘并肩走了進來,一個嬌媚動人,一個滿身書卷氣。
她雙手猛地攥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