浦哥兒繼續(xù)神情戚戚,喃喃說:“祖母有時候也罵娘親,說你的嫁妝應(yīng)該給她管。爹爹看我被大哥推倒了自己起來,說我是男子漢不許哭,也不許告訴娘親?!?/p>
浦哥兒現(xiàn)在才委屈得想哭,可是眼眶里的眼淚撲棱撲棱沒有掉下來。
他早就想告訴娘親了,可是以前娘親總是告訴他,行事注意著些,盡量少去靠近那邊,所以他不敢告訴娘,怕娘被渣爹責(zé)怪,被祖母罵,也怕她傷心。
所以他都忍著,娘親不在的時候也盡量不去祖母那。
“好!好!以后他們跟我們再沒有關(guān)系了,以后沒有人欺負(fù)我們浦哥了。”楚春熙經(jīng)過前世已經(jīng)知道,弟弟現(xiàn)在所受的委屈算輕的。但是景秋蓉卻是后悔得后槽牙幾乎咬出血。
果然是她心瞎呀。
可是景秋蓉沒有預(yù)料中的那般和子女抱頭痛哭,而是靜靜地坐著望著對面的他們姐弟兩個,又用手摸了摸撫慰著浦哥兒,也不知道在想著什么。
楚春熙只想快點(diǎn)回到城東的小院,今晚她要做的事情還很多,很多東西得往空間里收,也得跟周伯伯商量她走后的事。
她這一行跟著外祖父去流放,來回起碼三四個月,有些事情她得跟周偉做好對接和安排,也得交代好母親一些事。
畢竟出了門去到流放地,京城這邊她就顧不上了,她可不想在她出去這段時間,京城這邊發(fā)生什么對他們不利的事情。
……
天牢里,
最先被關(guān)押進(jìn)來的就是景氏的嫡系,黑森森低矮又狹窄的牢房,女眷被關(guān)了一間,男人們被關(guān)在對面,只隔著幾尺寬的過道。
好在他們這一房人不是太多,一共也就十四人。
女眷九人:就景老夫人并三個兒媳莊氏、殷氏和司氏,大房嫡長女景明月、二房庶幼女景明珠,老姨娘錢氏、大房二房姨娘趙氏、封氏。
男子則只有景長安帶著四個侄子,分別是大房的嫡子大郎景從軍、二郎景從光,庶子四郎景從明;二房嫡子三郎景從輝。
所有人一路押解過來,除了在大門跟幾個幼童分別的時候流了幾滴淚,然后都沒有哭,沒有抱怨,也沒有吵鬧,就算是三歲的景明珠都沒有哭,甚至只用人抱了半程,其余半程的路就是緊緊拽著趙姨娘的手,堅(jiān)持自己走。
景明珠是遺腹子,景長安失蹤后,懷孕的趙姨娘才被副將安排送回京城,可能是路上辛苦加上極度傷心,回來幾天后就早產(chǎn)了。她本不用跟著流放,可是由于年歲小又患有弱癥,她舍不得娘親,趙姨娘又擔(dān)心這一走,沒人精心照顧,恐怕這輩子就再也見不上了。
趙姨娘堅(jiān)持要自己帶著,死也要一起死,實(shí)在拗不過只好讓她帶著。
能夠進(jìn)入景家的都不是等閑之輩,景老夫人對幾個兒媳的性格都是很了解的,雖說平時大家在一起又都是直爽的性格,難免會有點(diǎn)小摩擦,可是到了關(guān)鍵時刻,誰都如同血性男兒一般,不埋怨不退縮,絕不會做逃兵。
才過門兩個月的三兒媳司燕,出自書香世家,老夫人和景長寧都不忍她跟著去流放,有心想寫放妻書讓她回娘家,她也是倔強(qiáng)的搖頭不肯走,表明了生是景家人,死是景家鬼,反正就是要跟著景長寧。
老夫人感到自豪,也認(rèn)為這才是景家女人該有的樣子,到底是他們夫妻和幾個兒子的眼光都不錯。
二郎三郎和四郎進(jìn)牢房就迅速地鋪好那堆凌亂的稻草,讓大郎跟三叔把祖父平穩(wěn)地放下,然后才幾人恭恭敬敬地端坐在祖父的四周。
對面三個兒媳也馬上騰了個位置讓老夫人先坐下,景長寧看到母親已經(jīng)沒有了剛才面對四皇子和李公公的那種氣勢,擔(dān)心她剛才生氣脫了力,又走了幾里的路怕承受不住,忙問道:“母親沒事吧!”
老夫人這時候緊繃的身心才感覺很疲憊,但是緊繃著的那根弦已經(jīng)松懈了下來。她雙手抓住木欄,悠悠地吐了口濁氣:“我這老身板還撐得住,就怕你父親……”,然后一臉擔(dān)憂地看向了對面那個躺著,還沒有醒過來的男人。
幾個女人都擠到木欄的前面位置,焦急地看著對面滿身是血,還沒能來得及換衣服的當(dāng)家人。
景長寧再一次檢查了父親的傷勢,抬著搖晃了這一路,原本打得都已經(jīng)爛了的后背和屁股,現(xiàn)在居然一點(diǎn)都沒再滲血,而且原本血肉模糊的位置,擦了藥后居然已經(jīng)開始干了,自己都覺得詫異。
他半天才回答:“父親還好?!?/p>
景長寧不由把懷里還剩下一瓶的金瘡藥拿出來看了看,大郎也感覺到不對,湊過來也看了個仔細(xì),然后詢問:“三叔,哪來的好藥?”
他可不相信,出宮的時候狗皇帝會好心地還給祖父這么好的藥,可是之前沒有這么好的藥呀,藥的顏色和包裝都不對。
一路扛著這一路,他注意到祖父的手動過兩次,說明還是有意識的??墒菑木按髮④姼高^來到牢房七八里地,祖父都沒有呻吟一下,再看看這傷口現(xiàn)在的狀況,應(yīng)是比那有名的軍醫(yī)、御醫(yī)開出來的金瘡藥還要好。
還有,三叔給祖父喂的那些又是什么藥粉?不會是研磨好的人參或者靈芝吧。
“還是姑母和熙姐兒想得周到,早早就給祖父備著了,你們幫幫忙,我們再上一次藥,幫祖父把這身血衣給換了?!?/p>
秦老夫人在對面也點(diǎn)點(diǎn)頭說:“這衣服是要不了啦,換上吧,干干爽爽的才舒服?!?/p>
大郎狠狠地用手拳往自己頭上敲:“三叔果然英明,還知道給祖父備衣服,不像我這榆木腦袋,什么都沒想到?!?/p>
他哪里知道這也是表妹的功勞,這套干凈的衣服,也是因?yàn)槲踅銉赫f外祖父是被扛回來,才提前備著的,不然這會連換的衣服都沒有。
擦藥的時候,老將軍依然一聲不吭,可是換衣服的時候卻遭了罪,但仍然咬緊牙關(guān)只是偶爾悶聲呻吟一下。
直到這個時候,老夫人才默默地流起了眼淚,心里有苦楚,但是也有欣慰:知道疼就好,一直什么都不知道就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