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唐甜實在沒時間聽娘親訓(xùn)話,只能飛快轉(zhuǎn)移了話題。
“娘,田先生說遷徙名冊沒有辦法修改了,咱們家是一定要去塞北的。路上要用的東西不少,您趕緊在廖伯伯這里挑選一下。我去后邊庫房找找,有沒有用得上的東西。”
廖掌柜想起上次,立刻心領(lǐng)神會,笑著招呼道,“是啊,唐嫂子,窮家富路,可得多備東西?!?/p>
說罷,他喊了小伙計招呼,然后隨著唐甜鉆到了后院庫房。
唐甜收了臉上的笑,又取出一張豆芽方子,直接拍到廖掌柜的手里。
“廖伯伯,方才你怕是也看出來了,我們家被迫遷徙去塞北,這是被唐家那群白眼狼害了。我不愿意讓他們稱心如意!
“這是發(fā)豆芽的方子,之前給了田師爺一張,他會在泰來縣售賣。這張……我打算送給你們公子,他盡可在京都做這個生意。京都繁華,人多口,一個月最少有百兩銀子的進項。但我有一個要求,那就是請你家公子幫忙想辦法……”
“不,不!”廖掌柜趕緊打斷唐甜的話頭兒,只覺這手里的豆芽方子燙得慌。
“唐姑娘,軍令如山,如今又是塞北戰(zhàn)事吃緊,朝廷都在盯著衛(wèi)所這邊。我們公子沒有官職在身,怕是不能幫你們家留下來。這方子……”
他有些舍不得,但還是要把方子退回。
唐甜卻很堅決,把方子再次塞給他,說道,“廖伯伯,你誤會了。我不是要你家公子幫忙留下,而是要他想辦法,把唐大勇的家里人都送去塞北!”
廖掌柜聽得驚訝,眼睛瞪溜圓。
“這……這是為什么?唐家欺負(fù)你們母子四個,你們離得遠不是更好嗎,怎么還要他們也去塞北?”
窗外的寡淡陽光透過窗縫照進來,晃到唐甜的巴掌小臉上,她居然笑得很燦爛。
“當(dāng)然是因為……我舍不得我奶奶他們了,既然他們總念叨我們兄妹三個是唐家血脈,那一家人就要在一起啊,整整齊齊的去塞北多好?!?/p>
廖掌柜倒吸一口冷氣,后脖頸的汗毛一根根豎了起來,突然覺得對面的不是天真小姑娘,而是一頭沒有長大的兇獸……
唐甜不想嚇到老人家,又說道,“廖伯伯不用擔(dān)心,即便你們公子做不到這些,我也愿意把豆芽方子和生意送給你們。畢竟當(dāng)初是你家公子買了那些紙,我們家才有銀錢買米填飽肚子。人要知恩圖報,我即便是個小孩子,也明白這個道理?!?/p>
說罷,她退后一步行禮,“成與不成,此事都拜托給您了。”
廖掌柜趕緊擺手,猶豫了一下,到底狠狠心應(yīng)道,“好,唐姑娘,我一會兒就坐車趕回京都。一切還看我們公子如何決定!幸好,你們還有三日才出發(fā),即便此事不成,我也能從京都給你們捎些便宜糧食回來!”
這時候,李秋霜在前邊許久不見閨女,高聲問詢起來。
唐甜趕緊同廖掌柜走了出去。
李秋霜見兩人神色沒什么怪異,就喊了閨女一起參謀,看看是不是還漏買了什么。
唐甜昨晚早就列了單子,空間里不缺吃喝,但多少也要買一些做個幌子,還有一些保暖用物必須多準(zhǔn)備。
于是,她帶了娘親又是挑挑揀揀一番,硬是裝滿了半馬車。
李秋霜心疼的厲害,畢竟家里剛剛攢出來的銀錢就這么又花掉了。
但遷徙到塞北,簡直是九死一生的旅程,保命最重要。
畢竟人活著,還能賺銀錢,若是死了,留著銀子也帶不去九泉之下!
李鐵和李金也把村里人托付的東西采買完畢,眾人這才同廖掌柜告辭,回村去了。
他們前腳兒離開,廖掌柜后腳兒就雇了腳程快的馬車立刻趕去京都了。他隨身帶著一個紅木雕花匣子,匣子里是一百五十張雪白的紙張,還有一張字跡幼稚拙劣的豆芽方子!
八十里路,說遠不算遠,但說近也絕對不近。
快馬加鞭,緊趕慢趕,廖掌柜總算搶在城門關(guān)閉之前進了京都,他一口氣都沒喘,直接奔去了城南的一處小院兒。
小院兒不大,只有兩進,但拾掇的很是干凈雅致,有一種隱于鬧市,傲然又獨立的感覺。
待得兩枚銅環(huán)被拍響,一個五十多歲的白胡子老頭兒慢悠悠開了門,見得老廖就玩笑道,“原來是錢袋子回來了?拍門這么大聲,是發(fā)大財了,回來同公子討賞了?”
“差不多!”廖掌柜神色有些古怪,問道,“公子在家嗎,我有事要稟報?!?/p>
“在書房同趙大人下棋呢,灶間準(zhǔn)備了酒菜,一會兒要留趙大人吃飯?!崩项^兒應(yīng)著,讓開了身形。
老廖立刻進了后院,書房門口有小童在百無聊賴的耍著荷包,眼見來人,趕緊稟報。
很快,老廖弓著腰,恭敬的邁進了書房。
書房不大,進門迎面掛了大幅的山水畫,畫下擺了八仙桌兒和椅子,右側(cè)不遠處立著四扇屏風(fēng),清淡雅致的水墨梅蘭竹菊,后邊設(shè)有臨時歇息和洗漱之處。
右側(cè)則是一面博古架,擺著各種古籍和玉石雕刻的擺件兒。博古架子后,靠窗放了一張矮榻,榻上有桌兒,桌上有冒著熱氣的茶水和圍棋棋盤。
一個年輕公子正皺著眉頭,努力想要破解棋局,反觀對面的中年男子則神色很是放松,左手甚至還在翻看一本游記。
不必說,這年輕人就是當(dāng)初買下唐甜那些白紙的貴公子了。
他抬頭見到老廖,眼神一閃,裝作心急的揮了袖子起身,問道,“廖伯,你怎么突然回來了,可是有急事?”
中年人掃了一眼亂掉的期盼,真是哭笑不得,指著貴公子笑罵道,“你這點兒聰慧,都用在同我們這些師兄耍賴上了!”
貴公子也不承認(rèn),同樣笑著打哈哈。
“大師兄冤枉我,我是當(dāng)真心急。你不是喜歡我那幾張梅雪紙嗎,要知道那紙就是在廖伯的鋪子里買回來的。說不定,他這次又是送紙回來的!”
果然,中年人立刻放棄追究毀棋,興致勃勃轉(zhuǎn)向老廖。
“當(dāng)真?廖掌柜又尋到梅雪紙了?文淵這小子當(dāng)初把紙都給先生了,我拿了一方好硯臺才從先生那里換了十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