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盛齋抓的官員在江南一系的官員之中占比并不多，但威懾力是巨大的，江南省的其他官員都在等著這批官員的處理結(jié)果。如果是在一年多以前，錦衣衛(wèi)別說這么破壞規(guī)矩了，即便是按照規(guī)矩抓人，他們也不會善罷甘休，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江南的情況經(jīng)過周楚的整治，和一年多以前可大不相同了。先不說如今整個江南省真正掌握話語權的是嚴嵩以及那些非江南一系的官員，即便是有些江南一系的官員掌握了一些話語權，也不敢太跳，像之前圍攻錦衣衛(wèi)所，甚至大獄的事，他們是做不出來的。江南一系的官員說團結(jié)很團結(jié)，說不團結(jié)也不團結(jié)，一旦涉及到個人利益，個人的得失，每個人都得衡量一下其中的利弊。誰也不想因為這些事把自己裝進去，做任何事之前，他們首先要考慮的是自保，而不是為了其他人的利益而舍生忘死。如果是以前，江南一系在江南省可以一手遮天，他們做事可以無所顧忌，甚至舍生忘死，因為他們清楚無論他們做出多么離譜的事，事后都會有人來撈他們。但此時的江南派系，本身的實力就不太行了，特別是出海走私的利益基本沒了之后，人心就散了，因利而聚，自然會因利而散。只是很多人之前做的事，想讓他們徹底從中抽身倒也不現(xiàn)實，所以他們還是要站在這個派系之中，但如果讓他們出力，他們首先要考慮的是自己的安危，畢竟沒人能為他們兜底了。被抓的那些官員如何處置尚且沒有定論，嚴嵩卻公布了另外一項決策，加收商業(yè)稅，商業(yè)稅由原本的三十稅一增加到十稅一，并且商業(yè)稅的收取也是計入考成法的考核標準的，這個消息一出，所有官員瞬間嘩然。“嚴大人怕不是癡人說夢吧？三十稅一想收上來都難如登天，還想十稅一，這不是與民爭利嗎？”一個江南一系的官員在嚴嵩剛剛宣布這個決策的時候，直接站了出來，絲毫沒給嚴嵩面子道。嚴嵩聽到這話，看向了這個官員，嚴嵩在蘇州府這一年多的時間，再加上之前在京城的為官經(jīng)驗，讓他早已今非昔比。此時的嚴嵩一言一行之間，自帶氣度，他只是看著這個官員，什么都沒說，卻讓所有人都覺得有些窒息，更不用說直面嚴嵩的那個官員了?！皣绹来笕?，下官說的有哪里不對嗎？”那個官員自然不愿意就此認輸，只能硬著頭皮道?！皩εc不對本官暫且不說，本官的決策還未說完，你就如此急著站出來反駁上官的話，是誰給你的膽子？”嚴嵩說這話的時候，眼神之中泛著寒光，如同瞄準了獵戶的猛虎，雖然安靜，卻讓此人愈發(fā)膽顫?！拔椅摇贝巳吮粐泪赃@么一質(zhì)問，原本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瞬間消散的無影無蹤，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接話。嚴嵩看他這般模樣，滿臉的不屑，再也不去理會此人，而是看向其他人?！氨竟龠€未說完，以后的商稅，雖然是十稅一，但無論是誰收上來的，只要合法合理，不貪不多，收上來的商稅的份額，拿出原本的三十稅一的部分，獎勵給該官員，換句話說，無論大家收上來多少商稅，都會拿出三成獎勵給你們，剩下的七成才是朝廷的，這么一看，還多嗎？”嚴嵩不疾不徐道。一聽到這話，原本還準備質(zhì)疑的其他官員眼神都變了，很多官員眼睛都紅了，喘息之聲也變粗了。如果一個官員收上來一百萬兩的商業(yè)稅，那就意味著他可以拿到三十萬兩，這錢可都是合理合法的，這不比以前他們貪污，搜刮民脂民膏強上百倍？當然，一個官員收上來一百萬兩的商業(yè)稅這種事，幾乎不太可能發(fā)生，這么大體量的商人，就算要收，也是很多官員一起。即便如此，每個官員也可以分很多，而且整個江南省的商人多有錢，沒人比他們更清楚了。單單是以前那個江南商會的副會長，每年賺取的利潤都在四五百萬兩以上，甚至多的時候可以近千萬兩。單單這樣的商人，整個江南省，就有四五個，低一級的更是不知凡幾。這些數(shù)字，他們這些當官的即便是只能分到三十之一，那也是個很恐怖的數(shù)字。最重要的是，合理合法！一想到這里，所有人的心頭瞬間變得火熱，恨不得立刻回去整理卷宗，立刻去收商稅，生怕晚了一步就會被同僚搶先。原本那些還想著質(zhì)疑嚴嵩，甚至和嚴嵩對著干的官員，此時也沒了這個心思，此時他們的腦子里除了錢再也裝不下其他東西了。至于江南一系的利益？去他娘的利益，江南一系還有什么利益，走私都走不了了，無非是在海上貿(mào)易抱團一些，賺的錢很有限，和其他海商比起來沒什么太大的優(yōu)勢。與其如此，倒不如下下功夫收商稅賺的也不少，而且穩(wěn)妥。原本就因為利益大大降低而凝聚力降低到了冰點的江南一系的官員，此時直接分崩離析了，大家都明白，即便自己還站在江南一系，其他官員為了自身的利益，也會和他們對著干。既然如此，晚下手不如早下手，等到那些商稅都被收完了，可就追悔莫及了。“嚴大人說的是，這商稅就該十稅一，不，應該說十稅一還是太少了，十稅二都不多?！币粋€原本隸屬于江南一系的官員，此時直接跳反，看著嚴嵩，滿臉恭維。嚴嵩聽到這話，內(nèi)心感到無比滿足，對嚴嵩而言，那些原本屬于自己陣營的官員對自己的恭維倒是可有可無，反倒是原本這些和自己尿不到一壺之中的官員不得不對自己諂媚，會讓嚴嵩飄飄欲仙。權力可真是個好東西啊，嚴嵩內(nèi)心忍不住感慨道。此時的嚴嵩對周楚愈發(fā)敬佩，原本他想不到的破局之法，或者說因為權限不夠而不敢做的破局之法，被周大人輕松解決了。這個官員對自己的態(tài)度就說明了一切。有人帶了頭，原本那些還有些羞于與嚴嵩為伍的官員倒也沒有那么強的羞恥感了。人就是如此，倘若大家都不好意思，都會覺得很羞恥，一旦有人帶頭，大家就都找到了安慰自己的理由，于是倒戈之人就會越來越多?！笆前来笕耍敵跆嬷贫ㄈ愐坏纳潭?，不過是為了與民休養(yǎng)生息，這么多年過去了，早就該多收一些了，十稅一確實不多?！绷硗庖粋€官員附和道。于是接下來大家紛紛開始拍起了嚴嵩的馬屁，即便有少數(shù)還站在江南一系的官員，看到這一幕，也明白大勢已去，一種無力感油然而生。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