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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5章 許長夏的筆記本

前兩天江耀回杭城,并沒有和陳硯川見面,而是去安排后面的事情去了。

而據(jù)他所知,陳硯川已經(jīng)在醫(yī)院待了三天,恐怕是沈妙青出了什么事兒。

但行程緊張,他沒來得及過問。

到了市醫(yī)院,江耀直奔呼吸科住院部,問了下前臺護士沈妙青的病房在哪兒,果然,護士立刻指了指走廊盡頭的單人病房。

剛好,陳硯川推開病房門走了出來。

兩人遠遠對視了眼,陳硯川臉上閃過一絲驚訝:“阿耀,你怎么來了?”

陳硯川在醫(yī)院待了三天,可能連局里都沒去過,此刻臉上已經(jīng)冒出了一層青色的胡渣,眼下也有些青紫,一看就知道是沒怎么休息過。

江耀見他有些狼狽的樣子,嘆著氣朝他走了過去,低聲問道:“沈妙青情況怎么樣呢?”

陳硯川沒作聲。

頓了幾秒,朝江耀低聲反問道:“你怎么知道我在這兒?”

“吳秘書說的?!苯α诵Γ吐暬氐溃骸八f你在醫(yī)院待了三天了,所以我就趕緊過來看看是怎么回事兒。”

“她情況不是很好。”陳硯川沉默良久,朝江耀壓低聲回道。

醫(yī)生和他說的情況,他并沒有如實告訴沈妙青,只和她說,她這次發(fā)作得有些嚴重,住院幾天會有所好轉(zhuǎn)。

但其實,她的哮喘已經(jīng)嚴重到引起了其它并發(fā)癥,并且每發(fā)作一次,并發(fā)癥就會更加危及到她的生命。

那天晚上如果他沒有趕到的話,或許沈妙青已經(jīng)死在房里,而且當時她已經(jīng)抱了必死的決心,她不想活了。

直到那時,陳硯川才知道,為什么沈妙青那天早上去找他,她沒有別的路可走了。

江耀視線越過他,看向他身后的病房。

“她剛說有點兒累,已經(jīng)睡著了?!标惓幋ǔ?。

但是以免沈妙青忽然醒過來,聽到他們兩人的談話,陳硯川還是反手帶上了身后的房門,兩人往一旁僻靜無人的樓道處走去。

江耀聽陳硯川說了幾句關(guān)于沈妙青的情況,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她前幾天找到我,說是要跟我復合,把之前她對我隱瞞過的事情全都坦白說了?!标惓幋ǖ吐暤?。

外面天色已晚,樓道里燈光昏暗,陳硯川食指和中指之間一點兒煙頭的紅光若隱若現(xiàn)。

江耀從來沒見過陳硯川這么頹廢的樣子,他以前也很少抽煙。

“你說她憑什么這么對我?”陳硯川說著,忍不住低聲笑了笑:“她病情都已經(jīng)這么嚴重了,說要跟我結(jié)婚,我卻不能告訴她實情?!?/p>

江耀默不作聲聽陳硯川說著,想要開口說什么,卻又把到嘴邊的話咽了進去。

其實沈妙青出事兒那天,是江耀打電話通知了沈煜。

那天他在電話里面聽出了不對勁,思來想去,肯定是沈家趁著沈煜不在,對沈妙青做了什么。

軍區(qū)離沈家有點兒遠,或許是沈煜怕自己來不及趕回去,所以才找了陳硯川。

但事情已然變成這樣,如果不是陳硯川及時趕到的話,或許沈妙青的命根本來不及救回來。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和他們提前在電話里商量的不一樣,那天早上沈妙青居然敢對陳硯川直接提條件要結(jié)婚!

假如她只是提復合,想讓陳硯川原諒,或許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

可江耀仔細一想,隱約又覺得有哪兒不太對。

沈妙青不是什么蠢人,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她心里應(yīng)該很有分寸。

可是她為什么要這么做,江耀一時之間卻又想不明白。

但歸根究底,是他讓沈妙青去找了陳硯川,才會將陳硯川推入兩難境地。

“醫(yī)生說她可能活不了兩年了,最樂觀的情況,三年之內(nèi)油盡燈枯。”陳硯川一邊說一邊悶聲笑著,只是這笑里滿是苦澀。

“那你打算怎么辦?”江耀沉默良久,輕聲反問他道。

“我也不知道?!标惓幋聪虼巴膺h處的夜景,又道:“這個蠢女人,真的很蠢,如果她當年背叛我之前,告訴我實情,事情就不會變成這樣?!?/p>

一步錯,步步錯。

“那你恨她嗎?”江耀繼續(xù)輕聲問他道。

“恨?”陳硯川轉(zhuǎn)眸朝江耀看了過來,眼里有一絲戲謔。

頓了幾秒,又道:“算不上是恨吧?!?/p>

他是痛苦過一段時間,那段時間他瘋狂地將自己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之中,沒日沒夜,困了就睡,睡不著就喝酒,醒來繼續(xù)工作。

大概持續(xù)了有三個月的時間,忽然有一天他清醒了過來,覺得不值得,這個朝三暮四的女人不值得他痛苦。

他花了將近三年的時間,告訴自己,婚姻不過就是衡量權(quán)益之下的一場交易。

其實他原本是懂得這個道理的,但是沈妙青將他拖了進去,她告訴他,人生短短幾十年,枕邊人是喜歡的人,這日子過得才有意思,就在他對她的話深信不疑深陷進去時,她轉(zhuǎn)眼卻又背叛了他,讓他成為整個杭城的笑柄。

于是,他忽然又明白了,再喜歡又能怎樣,利用完了就扔掉,是人的劣根性,改不掉的。

而更可笑的是,就在他徹底相信沈妙青是一個朝三暮四的放蕩女人之后,沈妙青卻又忽然回頭來告訴他,當年她是有苦衷的。

她將他玩弄于股掌之間。

但她又著實可憐。

如果讓他放任她不管,讓她哮喘發(fā)作死去,他承認,他做不到。

可他對沈妙青的感情,確實已經(jīng)幾乎不復存在了,不在意她了,也就不會有恨。

這幾天他總是會想起,當年沈妙青站在湖邊時的情形,她站在那兒,眼底滿是倔強,臉被她的兩個妹妹抽得通紅。她當時在向他求救。

陳硯川總在想,如果回到三年前的那天,他還會去救她嗎?

每一次問自己,每一次的答案都是一樣,不會了。

如果可以重新開始,他寧愿自己沒遇見過沈妙青。

“她如果還想和你在一起呢?”江耀想了想,低聲問道。

“她都已經(jīng)這個樣子了,我總不能將她送回沈家,任他們壓榨干她的最后一點兒利用價值吧?”陳硯川笑著反問道:“畢竟相識一場。”

他頓了幾秒,繼續(xù)道:“等到沈家那件事兒過去吧,這段時間,我會留她在身邊。”

與此同時,虛掩著的樓道門外,沈妙青靠著墻,平靜地聽著里面陳硯川和江耀的交談。

聽到陳硯川最后一句,她忍不住無聲地自嘲地笑了笑。

就當是她自私吧,這世上除了陳硯川之外,從來沒有一個人給過她無底線的包容和遷就。

等到她做完她想做的那件事兒,陳硯川一定又會恨死了她,一定會把她趕走。

可是,哪怕在陳硯川身邊多待一天也好,哪怕他只是可憐她,哪怕他一句話也不和她交流,只是將她留在身邊,只是看著他也好。

她正要轉(zhuǎn)身回房,又聽到里面江耀問道:“你這兩天沒去局里,就不怕有人對你動手腳?背后對你捅刀子?”

“要不然我派個人過來幫你照顧沈妙青,你一直不回去也不太好,檢查小組明天就會到?!?/p>

“你說姓喬的啊?”陳硯川冷笑了聲,反問道。

“他手伸不了那么長,我是省里二把手,兼任國資局一把手,上面就是省長,他想在這里面搞花樣,挺難的,他手上權(quán)限沒有我大?!?/p>

除非他上頭那位跟姓喬的狼狽為奸。

但是上頭那位對陳硯川是有知遇之恩的,他一直最看重的得力干將就是陳硯川,陳硯川能走到今天這一步,都是因為對方的提拔。

假如姓喬的能在他的地盤掀起風浪,那只能證明,他和上面那位都已經(jīng)氣數(shù)已盡,走不遠了。

“但你放心,我明天會回去一趟,配合檢查小組調(diào)查?!彼D了頓,繼續(xù)道:“這邊我會請個護工來照顧。”

江耀自己的事情都已經(jīng)自顧不暇,陳硯川自然不會麻煩他。

“也行。”江耀點頭應(yīng)道。

兩人又聊了幾句關(guān)于調(diào)查小組來調(diào)查陳硯川和吳秘書的事兒,陳硯川始終三緘其口,只是朝江耀道:“你自己好好的就行,你馬上要上島,趁著有限的時間,多陪一陪夏夏,其他的不要插手,不要多管?!?/p>

江耀就知道陳硯川會這么說,他也沒再多堅持什么,眼看著外面快要夜深,他答應(yīng)了許長夏要早一點兒回去。

“那我就先走了,今天是夏夏和我丈母娘頭一晚住進新居,我要早點兒回去的?!?/p>

陳硯川聽江耀提起許長夏,眼神微微柔和了些:“她們買了新房子了?”

“對,她爺爺奶奶出的錢?!苯α诵?,道。

陳硯川有些驚訝,許長夏這小丫頭本事確實不小,能從顧家人手上搶到東西。

“那你趕緊去吧,我就不和你啰嗦了?!彼咧馈?/p>

他看著江耀下了樓,轉(zhuǎn)身,朝沈妙青的病房走去。

打開房門時,卻見沈妙青已經(jīng)醒了,正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

“硯川,你去哪兒了呀?”沈妙青聽到他開門的動靜,隨即扭頭朝他看了過來,從床上坐了起來。

“剛剛有點兒事兒?!标惓幋ǖ氐?。

“我剛才做噩夢了。”沈妙青看著他,輕聲道:“我不想住醫(yī)院了,我害怕這兒,明天我們出院好不好?”

陳硯川看著她,半晌,低聲回道:“你想出院,那就出院?!?/p>

剛好,明天他要回局里,沈妙青一個人在這兒他確實也不放心。

而且,回去之后,還有沈妙青的外公外婆能帶著照看她,總比留在醫(yī)院好。

“那你說的話還算數(shù)嗎?”沈妙青直勾勾地看著他,輕聲問道。

陳硯川知道沈妙青指的是那晚,他沖進房間救她時,情急之下說出的話,他說會和她訂婚,和她結(jié)婚。

此刻,沈妙青的身子也受不了任何刺激。

“自然算數(shù)?!彼聊藥酌?,面無表情地回道。

“那就好。”沈妙青松了口氣,道:“那我們明天是不是一塊兒回你家?”

“放心,我不會送你回沈家?!标惓幋ㄞD(zhuǎn)身將手上打回來的一壺熱水擺在了一旁,回避開了沈妙青的直視,低聲回道。

“白天我不在家的時候,你就在你外公外婆家休息,晚上我回來,就接你回去住。”

得到陳硯川肯定的回答,沈妙青終于是松了口氣。

她看著陳硯川的背影,眼底閃過了一絲苦澀。

哪怕是一天也好,能讓她回到陳硯川身邊。

……

江耀先去喜山居,讓沈煜開了輛能拉東西的車,帶了兩個人過來幫忙。

“江大少爺,您晚上八點把我們叫來,就是為了給你做搬運工啊?”

沈煜原本不知道江耀讓他們過來做什么,然而一看江耀已經(jīng)讓司機把那天他跟江連舟分家時搬過來的家具又從車庫里面搬了出來,這才明白,這祖宗又想讓他們做苦力。

江耀指了指自己的腿,道:“腿不方便,實在抱歉。”

沈煜也是拿江耀沒轍,跟周俊兩人又吭哧吭哧地把這些家具又搬上了車。

大冬天的,幾人都熱得把身上的外套都脫了。

“搬哪兒去呢?”沈煜又問。

“夏夏娘家買了個新房,今晚要搬過去住?!苯氐馈?/p>

“……”沈煜站在原地無語地盯著江耀看了好一會兒。

早不說晚不說,在大家都快要睡覺的點說這事兒。

“你不是明天要上島了?我有些話要和你說?!苯滩蛔⌒Φ溃骸暗挂膊皇峭耆心銇碜隹嗔?。”

江耀已經(jīng)打了電話給陸風,讓他和許勁差不多在九點的時候在門口等著家具送到。

這么重的東西,一兩個人實在不好弄,而且換成旁的不熟悉的人去認許長夏的新家,江耀不放心。

周俊和沈煜兩人是他最好的朋友,自家人,他能放心些。

江耀在車上,把在北城發(fā)生的大部分事情,都原原本本告訴了沈煜。

“尤其是你先上島之后,千萬要注意俞政委,他這人有些小肚雞腸,因為俞湘南這事兒跟我已經(jīng)是結(jié)下了大梁子了,很有可能會對你進行報復,所以我要提醒你一聲,你到時別吃了他的虧?!苯诘馈?/p>

而且那天在島上,是沈煜先發(fā)現(xiàn)了大棚被人動過手腳,而且是沈煜發(fā)現(xiàn)并且作證,看到俞湘南在大棚那兒待過幾分鐘時間。

如今俞湘南被抓,很有可能會坐十幾年的牢,俞政委這心里的怒氣和怨氣,肯定是沒處撒,頭一批上島的沈煜,肯定是首當其沖。

“知道了。”沈煜笑了笑,回道:“我還能怕他不成?而且他又不是唯一能說得上話的,留職查看已經(jīng)是很重的處罰了,他手上沒什么實權(quán),做不了什么壞事兒。”

“我已經(jīng)讓我家老爺子還有顧老爺子想辦法,把俞政委從咱們島上調(diào)走,換成任何一位政委,都比他來得好?!苯肓讼?,道:“反正我就是提醒你一聲?!?/p>

而且沈煜此人做事情比較招搖高調(diào),這是他一貫的作風,江耀擔心俞政委會借題發(fā)揮。

沈煜點頭回道:“我知道,你放心吧?!?/p>

他想了想,又朝江耀道:“另外,江池原本說是要去島上服兵役,但是他的體檢報告上先天性心臟病過不了關(guān),原本你爸是走后臺把他送過去的,現(xiàn)在你爸被抓進去了,江池的體檢報告也就不合格打回來了。”

“江池他媽又因為叛國罪抓起來了,他這個情況,肯定是當不了兵了,我跟你說一聲。”

“他不去也好?!苯氐馈?/p>

之前他要把江池弄上島,是因為想借機好好教訓教訓他,只是現(xiàn)在,江池留在杭城更好,能發(fā)揮更大的作用。

兩人又說了一路關(guān)于陳硯川的事兒,沈煜能幫上江耀的,都已經(jīng)提前安排好了。

江耀找他過來,實則主要就是為了這個,此時陳硯川的事情才最重要,別沈煜明天一離開杭城,接下去的事情都無法進行了。

“你放心,全給你安排得妥妥當當?shù)?,我做事你還能不放心?”沈煜嘆了口氣道。

江耀原本還想說沈妙青的事兒,但是話到嘴邊,又咽了進去。

當時沈煜為了能救下沈妙青,一時情急打電話給陳硯川求救,也情有可原。

而且陳硯川自己也說了,不可能忍心看著沈妙青就這么發(fā)病死去。

到了江家老宅附近時,江耀讓沈煜先下了車,跟周俊一輛先去許芳菲的新宅。

“我回去取點兒東西,過會兒就到,你們待會兒先跟陸風他們一塊兒把家具搬進去,注意動靜要小一些?!毕萝嚂r,他再三叮囑道。

“知道了,安全為主?!鄙蜢铣攘藗€OK的手勢。

江耀一個人回老宅時,家里只有門口的一盞廊燈開著,應(yīng)該是白天偶爾園丁會過來打理花園和魚池,所以留下的。

他進了門,直接回了自己和許長夏的房間。

他記得許長夏有些課本資料還在這兒,過些天她回學校時要用,他就順便給她帶回去了。

還有,許芳菲搬新家,按理來說,女婿是應(yīng)該給她包一個大紅封喜慶喜慶,取個好意頭。

他和許長夏的存折還有一些現(xiàn)金,都是放在老宅這邊房間的。

他記得,許長夏習慣性地會將重要的東西,都放在衣帽間的兩個上鎖的抽屜里。

他從身上掏出了鑰匙,打開看了眼,果然,里面有一些存折和現(xiàn)金。

江耀隨即數(shù)了兩千塊的現(xiàn)金出來。

他記得許長夏在抽屜里還放了幾只新的紅封,以備不時之需。

他隨即翻找了起來,果然在抽屜的第二層找到了。

剛要把錢塞進去,他忽然發(fā)現(xiàn),抽屜里,似乎有一格暗層。

剛才他動作時,一不小心將這格暗層碰得松動了些。

他盯著那格暗層看了幾秒,半晌,伸手將中間的木頭擋板抽開了,里面,是兩本大額存折,還有一本筆記本。

江耀盯著那筆記本的封面看了會兒,鬼使神差般,將筆記本拿了起來。

這本筆記本,江耀從未在許長夏的桌上看到過。

她把它放在這么隱蔽的地方,一定是有她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