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聞洲蹙眉，“如果你沒有進(jìn)宮的意思，便要早做打算了。”

陸棠抬眸，“什么打算？”

“嫁人?！?/p>

方聞洲言簡意賅，卻讓陸棠愣了神。

嫁人？

她嫁過一次人，說實(shí)話，沒想過再嫁人，她覺得一個(gè)人自由自在，真好。

可她明白，眼下她沒有更多選擇的機(jī)會(huì)。

單單打造火器這一點(diǎn)，皇上就不可能放任她離開。

不想進(jìn)宮，那就只能再次嫁人。

想到這里，陸棠莫名情緒有些低落。

想起那一方天地，將會(huì)困住她的一生，她就忍不住嘆氣。

方聞洲瞥她一眼，“還有功夫在這里傷春悲秋，你現(xiàn)在想嫁人，也未必有人敢娶你?！?/p>

陸棠：？

稍加思索她便明白過來。

第一是皇上有意將她納入后宮，和皇上搶女人那不是找死嗎。

第二，則因?yàn)樗蛟旎鹌鞯谋臼拢噬喜粫?huì)輕易讓她婚配的。

因?yàn)榈诙N，所以皇上才覺得將她收入后宮是最好的選擇。

陸棠深深體會(huì)到懷璧其罪的感覺。

如此想想，她想嫁人恐怕都不容易。

“你可有中意之人？”方聞洲忽然問道。

陸棠歪頭，總覺得他意有所指，“沒有?！?/p>

方聞洲挑眉，眼底劃過一抹憐憫之色，“有些人真可憐。”

陸棠滿腦袋問號，怎么說話沒頭沒尾的，誰可憐？

方聞洲嘖嘖兩聲，站起身來往外走去，“這件事耽誤不得，還要早做安排?！?/p>

陸棠黑臉。

安排？

怎么安排，她不能上街去搶個(gè)男人回來成親吧。

方聞洲走到門前，一道明艷的身影沖進(jìn)來，差一點(diǎn)便沖進(jìn)他懷里。

“怎么回事，走路不長眼嗎？”

方聞洲垂眸，看向這個(gè)惡人先告狀的人，語調(diào)淡漠，“秦姑娘，又見面了?！?/p>

秦昭：“……”

她居然罵大司命不長眼！

明早她的尸首就會(huì)出現(xiàn)在城墻上風(fēng)干吧！

“對不起大司命，小女子不長眼，差點(diǎn)撞了您?！?/p>

秦昭識時(shí)務(wù)者為俊杰，趕忙欠身道歉。

方聞洲淡淡地說道：“讓開?！?/p>

秦昭迅退到一旁，讓出門口。

一道細(xì)微的風(fēng)從秦昭臉上拂過，再抬頭，方聞洲已不見蹤影。

她的心臟如同擂鼓，半天緩不過神來。

“別看了，人已經(jīng)走了?！?/p>

陸棠的聲音傳來，秦昭才意識到自己剛剛竟不自覺走到院外，去望他的背影。

秦昭差點(diǎn)雙手揪住頭發(fā)。

“大小姐來此有何貴干。”陸棠揶揄地看向她。

秦昭面頰帶著一抹淡淡的緋紅，輕咳一聲，“別鬧?！?/p>

秦昭就是那位替身姐姐，還是從琥珀口中知道的。

陸棠震驚于秦昭的大膽和胡來，心底也不免帶上一抹佩服。

秦昭不傻，知道扮做她意味著什么，但她還是去做了，因?yàn)樗涝瓉淼奶嫔斫憬銢]有在后宅生活過，怕是會(huì)露出馬腳。

這份恩情她記在心里。

進(jìn)了屋，秦昭將大氅解下交給身后的丫鬟，隨后將她們打發(fā)出去。

陸棠知道她有話要說。

秦昭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怎么辦，我娘要給我定親！”

琥珀給二人倒了茶，說道：“哪家公子讓你這么不情愿？”

秦昭噘著嘴，“我爹中意今年的新科狀元，我娘則中意我表哥許晏舟。”

聽到‘許晏舟’這個(gè)名字，陸棠的手一頓。

“你中意誰？”琥珀問道。

秦昭撇嘴，“我誰也不中意?！?/p>

雖然有蕭知遠(yuǎn)在前，但勛貴依然勢弱，國公府即便有些底蘊(yùn)，在朝中的影響力也很低，他們這是看上許晏舟的前景了。

但她從來都把許晏舟當(dāng)做哥哥，沒有其他想法。

“陸棠，你有什么好辦法沒？”秦昭搖晃她的胳膊，“我真的不想嫁人呢?！?/p>

陸棠無奈，她能有什么好辦法。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昭無可奈何，她又何嘗不是身不由己。

“陸棠，說實(shí)話，你對我表哥有意不？”

突兀的一句話，差點(diǎn)驚掉陸棠手中的茶盞。

琥珀沒好氣地說道：“看出來了，這是替許大將軍說項(xiàng)來了?！?/p>

雖然她們家小姐不拘小節(jié)，大大咧咧，但這種事，怎好私下來說。

若非知道秦昭沒有壞心，她都要將她打出去了。

秦昭也覺得如此不妥，托腮愁眉苦臉起來，“其實(shí)我表哥對你有意。”

哐啷！

陸棠的茶盞落在托盤中，碰出清脆的響動(dòng)。

琥珀臉都黑了，“秦昭，你再口無遮攔，我就把你扔出去?！?/p>

秦昭趕忙求饒，“我錯(cuò)了我錯(cuò)了，你看咱們都不同于世俗，這里又只有咱們?nèi)齻€(gè)人，我說話就沒那么多顧慮了?！?/p>

琥珀這才放她一馬。

她知道秦昭和陸棠的性子有三分相似，的確都是不容于世俗。

陸棠收拾好情緒，心里思付著這種可能性。

如果硬要選，許將軍或許是個(gè)好人選。

這個(gè)想法剛起來，就被陸棠壓下去。

對她合適，對人家許將軍可就不妥了，她總不能只為自己著想。

更何況，人家也未必愿意。

陸棠幽幽嘆了口氣。

這件事涉及到皇上，她必須謹(jǐn)慎再謹(jǐn)慎，就像大師兄說的，現(xiàn)在未必有人敢娶她，就算娶了，恐怕日子也不好過。

難道真的要入宮嗎？

想起那高聳的圍墻，陸棠呼吸都不通暢了。

真到了那一步，她就只能跑路了。

這是最壞的打算。

和秦昭二人相顧無言，只剩下唉聲嘆氣，約好下次再見面，秦昭無精打采地走了。

陸棠抱著袖爐，看著外邊的枯枝燈籠柿出神。

日子越發(fā)冷了，但和邊關(guān)比起來，京城的冬日并不難熬。

陸棠不由得想起平遙城的軍民，不知道火墻可還好用，糧食可還夠吃。

自從太子下了詔獄，皇上醒來，陸棠就變得無聊起來，遠(yuǎn)沒有在邊關(guān)來得充實(shí)。

這一晃，居然過去了兩個(gè)多月了。

這日午后，陸棠正擺弄著大師兄送來的竹子，門房來稟有人求見。

“何人？”

“來人說姓孫，從平遙城來?！?/p>

陸棠愣了一下，隨即大喜過望，趕忙放下手中的竹子往外走去。

孫老背著包袱站在門口，看到陸棠臉上的褶子都擠在一起。

“陸師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