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燮元雖已近古稀,但精神看起來還不錯,步伐已很是穩(wěn)健,進入東暖閣后,干脆利落的行禮道:“臣朱燮元參見陛下?!?/p>
“朱卿免禮?!?/p>
“賜座,賜茶。”
“謝陛下?!?/p>
朱燮元躬身施禮后,坐到了朱由檢下首的一個錦墩上。
“朱卿,和朕說說董卜韓胡宣慰司的事兒吧?!?/p>
“是,陛下。”
“臣于崇禎七年,隨蜀王領兵西進……”
朱燮元用了小半個時辰,總算是將戰(zhàn)事的過程,以及戰(zhàn)后的處置,詳細的對朱由檢做了說明。
朱由檢微微頷首:“蜀王那里,朕就不管了,他和他麾下的護軍,總是要就藩的?!?/p>
“川貴兩地的有功將士名錄,卿要盡快遞上來?!?/p>
“這次朝廷也該給秦良玉封爵了。”
“朕猶記得,朕當初剛登基那會兒,手中根本就有沒有可用之兵,還是老夫人不遠千里,從石柱領兵北上,助朕站穩(wěn)了腳跟,穩(wěn)住了局勢?!?/p>
朱燮元聞言,面色有些為難道:“陛下,秦老夫人畢竟是女子,若是封爵的話……?”
朱由檢反問道:“卿以為,憑秦良玉的功績,能否封爵?”
“單憑功績的話,那自然是足夠封爵的,但陛下可以將封其子?!?/p>
朱燮元能力是不俗,但還是有時代的局限性。
朱由檢笑道:“朱卿久在西南,對京里的事可能不是很清楚?!?/p>
“現(xiàn)在京城,甚至是整個北直隸,女子已經(jīng)和以往大不相同,越來越多的女子已經(jīng)從家里走了出來,進入了各式工坊,許多人每月賺到的銀錢,并不比男子少?!?/p>
“既然她們除了相夫教子,還能賺錢養(yǎng)家,那自然也可以因功封爵。”
“這件事就這么定了?!?/p>
朱燮元見朱由檢態(tài)度堅決,自然不會做惡人,況且,他對秦良玉也真的很是欣賞。
端起桌案上的茶盞,朱由檢對朱燮元示意了一下,自己也輕抿一口后,面色再次變得嚴肅起來。
“朕看你上的奏本,是想將董卜韓胡宣慰司的人,全都遷出來?”
朱燮元也趕緊放下手里青瓷茶盞,拱手道:“陛下,臣是有這個打算?!?/p>
“董卜韓胡宣慰司那邊地勢險要,若任其在那里繁衍生息,將來難免再叛,且,當?shù)剡m合耕種的土地實在是太少了?!?/p>
“我大明疆域何止千里,許多地方都缺少人口,不如索性將他們從大山里遷移出來?!?/p>
“蜀王殿下也正好有這個打算,臣也算是順水推舟?!?/p>
朱由檢微微頷首,繼而問道:“蜀王是打算將人帶到海外?”
朱燮元拱手道:“不錯,殿下確實是有這個打算?!?/p>
“那當?shù)啬切┥矫袷欠裨敢庾叱龃笊侥???/p>
朱燮元拱手回道:“回陛下,那些底層的山民們,在知道朝廷會賜給他們土地,賜予他們種子后,自然是愿意歸順朝廷的?!?/p>
皇帝當面,朱燮元自然不會,將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全都說出來。
朱由檢繼續(xù)追問:“卿有沒有想過,若董卜韓胡宣慰司那邊的人口都遷移了出來,那朵甘的那些人會不會鳩占鵲巢?”
朱燮元顯然也考慮過這個問題,聞言解釋道:“陛下明鑒,臣以為,朝廷應當將董卜韓胡宣慰司劃入四川,歸四川布政使司管轄,在當?shù)卦O立巡檢司,設立衛(wèi)所,逐步往西蠶食?!?/p>
朱由檢輕輕搖頭道:“朕以為此舉不妥?!?/p>
“將董卜韓胡宣慰司劃入四川管轄倒是沒有問題?!?/p>
“但將人口全部遷移出來,倒是大可不必?!?/p>
“朕看,可以責成四川布政使司,在當?shù)卦O縣,設立流官管理,推行新政,這也是戰(zhàn)前就商定的嘛?!?/p>
“至于當?shù)氐能娛路烙梢悦拇ò床焓顾驹O立川西道,專門負責管理,責成四川都指揮使司,設立川西屯衛(wèi)。”
“另外,還要命有司,在當?shù)卦O立學堂,教授漢家文化,移風易俗?!?/p>
朱由檢說得這些,其實一點都不新鮮,無非就是后世滿清對川西的治理方式。
不過,也有些不一樣的地方,最顯著的就是,朱由檢并未在當?shù)卮笏僚d建寺廟, 推廣藏傳釋教。
朱燮元聽后,倒也沒有反對,垂首領命道:“陛下燭照萬里,臣欽服之,臣回去后,就停止對當?shù)匕傩盏倪w移,但蜀王那里……”
“蜀王府的事,你不用管,他想帶走多少人就讓他帶?!?/p>
“臣遵旨?!?/p>
“卿最近兩年也辛苦了,但西南的局勢穩(wěn)定,朕就召卿回京,也好讓卿享受享受天倫之樂,但最近兩年,卿恐怕還要為大明、為朕操勞操勞。”
“此乃人臣的本分?!?/p>
等朱燮元前腳離開乾清宮,后腳一道旨意,就到了朱家在京城的宅邸。
圣旨里沒有別的,無非就是再次重申,命朱燮元的孫子,在三月份入宮隨太子讀書,又賞賜了一些錢財,封朱燮元的長孫朱億祥為從五品奉直大夫。
至于朱燮元本人,戰(zhàn)前就已經(jīng)是太子太師、兵部尚書,不說封無可封,那也差不多了,文臣不能封爵的先例,朱由檢暫時還真不想打破。
揉了揉自己有些發(fā)酸的眼角,朱由檢又對王承恩道:“宣陜西左布政?!?/p>
“皇爺,要不要休息休息?”
王承恩并未立即去傳達口諭,而是關切的問了一句。
“不用,都在外面等著呢,去宣吧?!?/p>
“是,皇爺。”
待陜西左布政使張耀采進入暖閣后,同樣又是賜座、賜茶一套流程。
等張耀采謝恩坐下后,朱由檢開門見山道:“陜西連年大旱,民生如何?”
張耀采忙是從懷中取出一本厚厚的冊子:“啟奏陛下,這是臣走訪陜西各府、州所記民情實錄,去歲雖仍有旱情,但因朝廷及時撥銀賑災,修建水利,且開始推行新政,情況已較前年好轉(zhuǎn),然...”
“直言無妨?!?/p>
朱由檢抬手道。
“然陜西全境,在去歲幾乎是沒有下過一滴雨,陜北有些地方甚至是顆粒無收,以至于百姓的生活依舊很是困頓。”
“臣身為陜西左布政使,上愧對陛下之……”
“這種話就不用說了,此乃天災?!?/p>
朱由檢出言打斷了張耀采,又追問道:“陜西的新政推行的如何了?”
“陜西在北邊,境內(nèi)有大量軍屯,這些軍屯是否已經(jīng)清丈完成?是否已經(jīng)劃分給之前那些軍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