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胡鬧!”
丞相府的正廳內(nèi),傳來姜政言的一聲怒吼。
不但盛婉書被震驚到了,被臨時叫回來的三位公子,也是第一次看到父親當著這么多人的面,對母親發(fā)這么大的脾氣。
姜家最近很不太平,糟心事一件接著一件發(fā)生。
從前很少能聚到一處的姜家三兄弟,這幾天頻繁因為家中瑣事被叫回相府。
今日把他們叫回來的,是姜夫人盛婉書。
理由是,她要給妹妹議親了。
選中的夫家,是鎮(zhèn)國公世子容瑾。
盛婉書當眾將此事宣布出來后,向來冷靜自恃,且很懂得控制脾氣的姜政言終于怒了。
他一手指向盛婉書,厲聲斥責道:“招呼都不打一聲,便擅自跑去鎮(zhèn)國公府提議聯(lián)姻,你有沒有考慮過我的立場,兒子們的立場,還有丞相府的立場?”
“盛婉書,你現(xiàn)在也是一把年紀,做事怎么能如此沒分寸?”
“我耳提面命與你說過多少次,不可以草率決定兒女們的婚姻,你把我的話當成耳邊風是不是?”
重重拍了一記桌案,姜政言強勢地說道:“這樁婚事,我不同意?!?/p>
蜷縮在角落處低低哭泣的姜知瑤在這一刻,對養(yǎng)育她多年的父親生出了怨恨。
不同意?一句不同意,就要毀了她好不容易爭取來的人生嗎?
盛婉書也從巨大的震驚中醒過神。
“你為什么不同意?難道我家知瑤,配不上鎮(zhèn)國公府的那個容瑾?”
姜政言怒道:“這不是配得上配不上的問題,而是涉及到丞相府與鎮(zhèn)國公府的政局立場?!?/p>
“容家的背景比你表面看到的可復雜多了,一旦兩府發(fā)生聯(lián)姻,朝局必然發(fā)生改變?!?/p>
“陛下臥病在床,生死未卜,我們姜家選在這個時候挪動局勢,你讓陛下怎么想?朝中大臣們怎么想?”
姜政言一手指向自己的三個兒子。
“你以為憑他們現(xiàn)在的年紀,為什么個個都能在朝中擔任重要的職務?”
“那是因為陛下信我,才讓我,讓我們姜家站在權利中心最重要的位置?!?/p>
“我如果在陛下性命攸關時與鎮(zhèn)國公府進行利益綁定,這與背刺陛下有何區(qū)別?”
“難道你們都忘了,陛下還未登基之前,鎮(zhèn)國公站的是哪一隊?”
姜政言并不喜歡把朝堂上的那些派別紛爭帶回家里,實在是盛婉書的所作所為,讓他失望又寒心。
姜家與容家都是京城數(shù)一數(shù)二的超級權貴,若兩族聯(lián)姻,無異于強強聯(lián)手。
可鎮(zhèn)國公容柏軒當年是有黑歷史的。
年輕時,他并不支持元帝登基,甚至還在元帝奪位過程中下了不少絆子。
要不是容柏軒祖上戰(zhàn)功赫赫,為子孫后輩積下功勛,容家未必會走到今天的位置。
如果姜政言只是一位普通的大臣,與哪家聯(lián)姻,自不必在意他人的臉色。
然而他特殊的身份在整個大晉都是有目共睹的。
貿(mào)然在陛下病重時與鎮(zhèn)國公府搞聯(lián)姻,與啪啪打陛下的臉有何區(qū)別?
所以他才會這么生氣。
成親后很少被丈夫斥責的盛婉書覺得自己在孩子們面前丟了面子。
便竭力為自己尋找借口,“我一個后宅婦人,哪里懂得什么朝堂紛爭?”
“之所以急著給知瑤定下親事,還不是事出有因,沒得選擇?!?/p>
一進門,盛婉書便將今天發(fā)生的意外事無巨細的向家人坦白了。
“知瑤和容瑾抱在一處這件事明日必然會全面發(fā)酵,不讓容瑾負起責任,你們說說,知瑤還能嫁給誰?”
盛婉書越說越窩火。
“姜政言,我不過是想給女兒找一個好婆家,何至于讓你動這么大肝火?”
“在你心中,到底還有沒有我們娘倆的位置?”
“哦,差點忘了,你一門心思把姜歲歡當寶貝,我和知瑤現(xiàn)在都是多余的對吧?”
“既如此,我?guī)е庪x開這里,是不是就全了你的心意?”
眼看母親越說越不像話,姜時安起身勸解,“母親,父親并非這個意思。他只是希望您能從大局方面考慮問題?!?/p>
“大局?”
盛婉書拔高了聲音,“大局就是,自從姜歲歡被認回姜家,你們一個個的,全都看我和知瑤不順眼。”
“好好的芷蘭居被換成了梵音閣,所有屬于知瑤的物品,也被姜歲歡明目張膽的一把火燒光?!?/p>
“她可真是好厲害啊,一進門,就給所有的人一個下馬威?!?/p>
“你們都說她委屈,她哪里委屈了?委屈的分明就是我和知瑤?!?/p>
每次提起姜歲歡,盛婉書都很難讓自己保持心平氣和。
就算她一開始對這個女兒表現(xiàn)得并不是那么友善,也是建立在有原因的基礎上。
可姜歲歡入府后不但沒在她面前露出過好臉,甚至連一聲母親都不肯喚她。
這么倔強又不識好歹的孩子,讓她怎么對她敞開心扉。
難道姜歲歡還覬覦她這個當母親的,給她磕幾個響頭,向她賠禮道歉不成?
姜云霄神色不自然地咳了一聲:“娘,您誤會了,我與大哥和二哥,從沒看您不順眼過?!?/p>
母親突然扣下來的這頂帽子,實在讓他們幾兄弟有點招架不住。
姜敘白從來都是眾人中最冷靜也是最淡漠的一個。
他看向躲在角落處不停掉眼淚的姜知瑤,出其不意地說道:
“金環(huán)大街,京城最繁華的一條街,無論白天還是晚上,行人都是最多的。”
“只要地痞無賴不自動尋死,不敢在這條街道興風作浪?!?/p>
“就算你點背遇到了,也不該往反方向跑,而是躲進珍寶閣尋求母親的幫助?!?/p>
“知瑤,我很好奇,明明有捷徑可以走,你為何偏要選一條歧路?”
“丞相府精心教養(yǎng)了你十八年,基本的是非與常識你應該不會不知道。”
“所以當時那種情況下,我不是很理解你為什么偏要往一個男人懷里撞?能告訴我理由嗎?”
姜敘白發(fā)出的這句靈魂質(zhì)問,把姜知瑤問得手足無措。
不愧是被她從小懼到大的二哥,不開口則矣,只要他開口,必然會把別人心中最隱秘的那個角落公之于眾。
這個問題,也引起姜家其他幾人的重視。
姜政言只顧著權衡朝廷利弊,忘了去分析事件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