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在手工中的盛婉書猛然抬頭,看到姜歲歡抱著貓兒就站在不遠處。
她手中拿著裁紙刀,微一失神,刀尖劃破手指,一股殷紅之色滲出了皮膚。
盛婉書低低叫了一聲,將扎破的手指放到唇邊舔了舔。
姜歲歡也在同一時刻收回了思緒,臉上不經(jīng)意露出的笑容也被她瞬間收了回去。
轉(zhuǎn)身正要離開時,聽到盛婉書在身后喚住她的名字。
“歲歡?!?/p>
盛婉書步出涼亭追了過來,手中還提著那只剛剛完工的小老虎燈。
“春燈節(jié)就快到了,這只燈籠,是我親手為你做的。”
“你是虎年出生的孩子,按我大晉歷來的傳統(tǒng),每年春燈節(jié),父母都要為孩子做燈籠,保佑孩子在未來一年里平平安安,健健康康?!?/p>
“如果你不嫌棄,可以收下這只燈籠嗎?”
姜歲歡看著盛婉書遞來的這只燈籠,不知怎么的,就與姜如月過去那些年送給自己的燈籠的影子重合了。
仔細一看,都挺丑的,只是丑得各有特色。
下意識地接過燈籠,姜歲歡說:“謝謝?!?/p>
這聲謝謝,讓盛婉書眼中裝滿了光。
“你喜歡就好,如果嫌這只燈籠丑,我再重新多做幾只。往年,春燈節(jié)給孩子做燈籠這種事,都是由柳……”
柳嬤嬤三個字,差點被盛婉書說出口。
想到柳嬤嬤當年做的那些缺德事,盛婉書很快意識到,她不該在姜歲歡面前提起這個人。
話鋒一轉(zhuǎn),她笨拙的解釋,“這是我第一次親手做燈籠,做得不是很成功,我會努力改進的?!?/p>
盛婉書很認真的在姜歲歡面前尋找話題。
一會兒說府中購置了一批新料子,要親自帶姜歲歡過去挑挑。
一會兒又說珍寶閣的工匠師傅設(shè)計一批漂亮的頭面,想尋個日子帶姜歲歡買幾套回來。
“我房中不缺那些東西,多謝夫人好意了?!?/p>
姜歲歡愿意收下這只小老虎燈,也不是因為她有多么需要這只燈籠,而是這只丑丑的燈籠,讓她想起她娘了。
聽到她一如既往地喚自己夫人,盛婉書臉上的笑容漸漸淡了。
“歲歡,你是不是還在介意府中前陣子流傳的那些謠言?”
“對不起啊,知瑤剛出事的那段日子,我心情很低落,每天躲在佛堂誦經(jīng)?!?/p>
“不知道府中的那些下人,以訛傳訛,把話說得那么難聽?!?/p>
“當時沒能出面制止,是我這個做當家主母的失責。”
“要不是你哥哥來提醒我,我都不知道那些日子讓你受了那么大委屈。”
“一直想找你把這個誤會當面解開,可你近日總是忙碌?!?/p>
“我派劉嬤嬤去你院子請了好幾次,丫鬟們都說你不在?!?/p>
躲在佛堂的這些日子,盛婉書每天都在反思自己。
在孩子調(diào)包這件事上,是不是真的做錯了。
最讓她懊惱的是,初獲知瑤死訊那天,她竟然在毫無根據(jù)的情況下,把姜知瑤的死,怪罪到姜歲歡頭上。
事后想想,她這個娘,做得實在不稱職。
姜歲歡笑了笑,“我并沒有將那些謠言當一回事,你也不必對此心懷愧疚?!?/p>
自從那幾個嘴碎的婢女被姜時安當場抓了現(xiàn)行,丞相府原來的仆役被換掉了一大批。
不用猜也知道,整頓相府的,是姜時安。
盛婉書試探地問:“所以,你還怪我嗎?”
姜歲歡將小老虎燈籠遞到九兒手中。
“放心吧姜夫人,不重要的人和事,我都不會放在心上的。”
盛婉書心中狠狠一沉,忍不住說:“可是知瑤已經(jīng)死了。”
姜歲歡挑著眉,“夫人是在建議我為她的死亡哭一場?”
盛婉書急急解釋:“當然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你怨恨她……”
姜歲歡:“比起怨恨這個詞,厭惡倒是更多一些。畢竟恨的反面就是愛,我不愛她,又何來談恨,夫人覺得她配么。”
盛婉書不止一次領(lǐng)教過姜歲歡這張嘴巴有多尖銳。
也知道她與姜歲歡之間,永遠都橫亙著姜知瑤這根刺。
“歲歡,對不起。從你入府直到現(xiàn)在,我對你沒盡過一天做母親的責任。我很想補償你,可我總是不得其法,也不知道你喜歡什么。”
姜歲歡:“夫人送的這只小老虎燈,我就很喜歡,謝謝?!?/p>
道別盛婉書,姜歲歡又在心中加了一句。
謝謝你讓我想起了我娘,以及幼時經(jīng)歷的那些,曾絹刻在我骨血中的溫馨親情。
翌日傍晚,姜云霄來到梵音閣,把陛下已經(jīng)下旨同意擴軍這件事,正式告知給了姜歲歡。
“陛下有旨,擴軍一事,由皇城司和三大營聯(lián)手合作,共同商議執(zhí)行方案?!?/p>
“你是天機閣的少閣主,又以要求朝廷擴軍為條件來談續(xù)約的事情。”
“妹妹,你當日所提的要求朝廷已經(jīng)全部滿足?!?/p>
“接下來,咱們雙方合作,你是不是沒有其它異議了?”
姜歲歡看著興沖沖前來叨擾的姜云霄。
“你在擔心我臨時反悔?”
姜云霄神色不自然地咳了一聲。
“我的眼界格局沒那么窄,就是想提醒妹妹一聲,要盡快將續(xù)約一事提上日程?!?/p>
“來之前,我與祈郡王碰過一面,商討出一個新方案?!?/p>
“我們想趁擴軍之機,成立一支特殊軍隊?!?/p>
“將天機閣新研發(fā)出來的火器,秘密交給這支隊伍來掌管?!?/p>
“我和祈郡王的意思是,讓這支隊伍成為殺器,也成為護佑朝廷的最后底牌?!?/p>
“火器問事這件事,目前還只有少數(shù)人知道,我沒對外大肆宣傳?!?/p>
“在時機成熟前,我也不想讓居心不良者知道天機閣研發(fā)出了熱武器?!?/p>
“一方面保護天機閣不被外部勢力覬覦,另一方面,也是在保護你?!?/p>
這都是姜云霄發(fā)自肺腑的真心話。
不管妹妹自身如何強大,他都不希望讓一個不足雙十年華的小姑娘,過早的參與進權(quán)利之爭。
姜歲歡對姜云霄這種總是把自己當成小孩子的行為感到無語。
不過姜云霄想借擴軍之機建一支特殊軍隊這個提議,她舉手支持。
“好,我會將續(xù)約一事提上日程。如無意外,三天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