嵐若應(yīng)和道,“說起來真是生氣,大明臺如今可了不得了,一個王后,一個太子,一個長公主,一個大詹事,就連那個藺宮人也跟奴耍威風,咱們‘趙宮’兩個字是連提都不敢提,說誰再敢提,可要扯斷誰的舌頭,架子大著呢!”
“欺負咱們?nèi)A音宮,卻怎么不想想,咱們趙王還在,何況也還有燕娘娘做主呢!俗話說,物極必反,盛極必衰,看她們到底能威風到幾時去!”
若沒有極好的定力,大多數(shù)人都是經(jīng)不起攛掇鼓動的。
因此嵐若越說,南平越氣,一把油澆下來,心里的火堆猛一下就竄起了高高的火苗來。
一把將手里的玉釵摔了出去,啪嗒一聲碎成了好幾半,在白玉磚地上發(fā)出驚顫的聲響。
殿內(nèi)的宮人婢子駭?shù)倪B忙跪地告饒,“夫人息怒........夫人息怒.........”
南平越看越來氣,便翻起了前日的舊賬,嬌滴滴的嗓音惱起來也另有一番威嚴在,“沒用的廢物!眼見著我在大明臺受欺負,一個敢吭聲的都沒有!是不是都以為我要倒了,一個個貪生怕死,連求一聲都不肯了?”
嵐若十分贊同,連連點頭,“要是奴在,怎會讓夫人受這么大委屈?!?p>言罷又扭頭訓誡跪在地上的,“還愣著!還不趕緊給夫人梳妝,耽擱了大典,你們可擔待得起!”
一旁的婢子瑟瑟發(fā)抖不敢抬頭,倉皇應(yīng)著起身繼續(xù)梳妝,愈發(fā)地小心翼翼起來,“是........是.........”
此刻阿磐一行人就在廊下了,把華音宮里的話聽得清清楚楚。
侍立廊下的宮人瑟瑟不敢出聲,故而也就無人進殿通稟。
怪不得前日無一人為南平求情,不知到底是經(jīng)了掛燭臺的事后南平性情大變,還是她原本就是這樣的秉性。
只不過素日里慣會裝腔作勢的,外人不知道的,都以為她是個有極好教養(yǎng)的公主呢。
新進宮里的四個燕國婆子在后頭連連拭著冷汗,再后頭的十二個宮人婢子更是心驚肉跳,跼蹐不安。
南平心里的氣沒出完,又繼續(xù)抱怨,“姨母送來的人,還得先去大明臺點卯告稟,真是欺負人!不過是鄉(xiāng)里坊間上來的,有什么本事,就能做了大詹事?等姨母的人來了,看我怎么收拾..........”
殿里頭烏泱泱的一片糟,再說下去還不知又要說出什么出格的話來。
燕國領(lǐng)頭的婆子看起來十分老道,大約忍不住了,不知動了什么手腳,忽而一個宮人往前一栽,直直撞到了青薔的脊背,驚得青薔叫了一聲,往前踉蹌一步險些摔倒,“?。 ?p>那婆子趁機斥道,“怎么回事,還不快向這位姑姑告罪!”
被殿里的人聽見了,南平兀然扭頭喝道,“誰在外頭!”
這一扭頭,被梳妝的婢子扯疼了頭皮,南平乍然惱了起來,一巴掌扇歪了婢子的腦袋。
這婢子便是大婚當日跟著南平在大明臺的,當時南平指使她上前去查看趙媼后腦勺上的大包那位,原本也膽小,一巴掌便被扇哭了。
南平斥道,“哭哭哭,哭什么哭,本夫人大喜的日子,你敢哭!福氣都被你哭沒了!”
婢子連忙斂氣屏聲,伏在地上瑟瑟發(fā)抖,大氣都不敢喘一聲了。
殿外侍立的宮人這才垂頭進殿去稟,“夫人,是王后娘娘駕到了?!?p>殿內(nèi)一靜,阿磐這便帶人進了殿。
殿里的人休管是誰,宮婢們趕忙伏地施禮,“王后娘娘長樂無極?!?p>南平也不好不起身,不過是微微屈了屈膝,變臉比翻書還快,笑著寒暄起來,“呀,是姐姐來啦,怎么也不說一聲?”
阿磐笑,“華音宮正熱鬧,小君看得入神?!?p>南平優(yōu)雅地攏了攏發(fā)髻,幽幽一嘆,“姐姐可不要取笑人了,是底下這些蠢東西不爭氣,哦,聽說姨母給我送來了陪嫁,她們可是真正懂規(guī)矩的,可已經(jīng)跟來了?”
燕人才吃過苦頭,大詹事不開口,她們一個個面面相看,是不敢就這么徑自進殿的。
嵐若便道,“夫人瞧,奴便說架子大著呢,還在夫人面前擺起譜來了?!?p>趙媼腰桿倍兒直,笑著說話,“本官不才,得大王與娘娘賞識,已是大詹事了。以后,這闔宮的婢仆,管他姓趙,還是姓許,可都要歸本官管了?!?p>趙媼眉開眼笑的,先前她哪兒能想到,有朝一日也能自稱一聲“本官”呢。
華音宮的宮人婢子們,并一起跟著過來的燕人,任誰都得俯首屈膝,恭恭敬敬地尊稱一聲,“大詹事。”
南平臉色又變,變得很不好看了,“大王是不是成心的?專在我的大典上搞出個大詹事來,好給我氣受?”
白珠和青薔已攙扶著阿磐在華音宮主座上坐了下來,“妹妹慎言,非議君王,可是重罪啊?!?p>南平鼓著臉不說話,趙媼才吩咐燕人上前。
燕國那一撥人總算進了殿,黑壓壓伏了一地,齊聲道,“見過趙國夫人?!?p>為首的婆子也就是適才在殿外出聲的,朝著伏地的婢子道,“笨手笨腳的,還不退下。”
婢子如蒙大赦,趕緊應(yīng)了,含著眼淚倉皇退了下去,原本華音宮的趙人見狀也都趁機躬身退出了大殿。
南平這才舒了一口氣,委屈巴巴道,“呂嬤嬤來,可太好了,除了嵐若,她們可沒有一個省心的。”
那婆子笑著拾起了玉梳子來,安頓南平坐下,“以后,就由老奴來侍奉夫人了?!?p>南平撅著嘴巴,“今日我的冊封大典,姨母可一定要來。”
那呂嬤嬤溫藹道,“燕娘娘不放心,一定會來。老奴給夫人梳燕國最時興的望仙九鬟髻,大王見了,定然喜歡?!?p>南平這才破顏笑了起來,“就知道姨母和呂嬤嬤疼我。這鬟髻真好看,呂嬤嬤手真巧,嬤嬤再快些,千萬別誤了吉時?!?p>呂嬤嬤便問侍立一旁的嵐若,“吉時是什么時候?”
嵐若慌了手腳,低頭掐著手心,小聲道,“沒.........沒........沒有人來稟過........”
南平與呂嬤嬤臉色俱是一變,南平問,“這么重要的日子,竟沒有提前看吉時?是誰掌管宮中大典禮儀?”
趙媼微微點頭笑道,“正是本官?!?p>嵐若氣道,“大詹事好大的威風!這又是什么意思?”
趙媼不緊不慢的,“不過是冊封夫人,也不算大日子。汪大人早間已經(jīng)知會過本官,不必提前看什么吉時,授了璽紱,就算禮成啦,按晉國以往的規(guī)矩,大王就算不來,也不耽誤的?!?p>南平又驚又氣,險些氣掉了下巴,“晉國有這樣的規(guī)矩?”
趙媼笑瞇瞇的,“是呀,不過等大王想起來,說來也就來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