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澤松的心緒很亂。
他捏緊了手指,眼尾洇紅了一片,但是看起來并不是委屈,而是……
猙獰。
是的,他此刻眸底,全是猙獰。
那種恨不得想要把人給撕碎了的猙獰,讓人看的心驚。
但很快,他就垂下了眼眸。
遮住了全部思緒。
老賈并未再多言,只是坐在一旁,淡淡的喝著茶,一副穩(wěn)坐釣魚臺的架勢。
良久后,唐澤松這才輕嘆一聲:“怪不得二妹妹……”
“這一切,都是我自己作的。”
“她恨我,也正常。”
老賈放下手里的茶杯,抬眸看著他:“便是如此,也不該拿你的性命開玩笑?!?/p>
“畢竟是親兄妹,血脈至親呢。”
唐澤松用力的捏住手指,眼眸微微垂著:“老賈,勞煩你幫我醫(yī)治。”
“只要你能幫我醫(yī)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價?!?/p>
老賈淡淡道:“我剛剛說了,你我有緣,你這舊疾,我自然會幫,只是,我只有八成的成功率?!?/p>
“若是不幸,趕上那兩成的話……”
唐澤松手指捏的更緊了:“無妨,我如今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了?!?/p>
老賈點點頭:“好,那我就幫你了。”
正說著,綠裳回來了,端著一盆熱水,腳步飛快。
“大夫,熱水來了。”
老賈看了綠裳一眼:“端個凳子來,就放在你家公子的身邊?!?/p>
綠裳應(yīng)道:“是。”
綠裳動作很利落,很快就擺好的銅盆,站在一旁。
老賈拿過自己的藥箱,從中取出一套金針來,放在桌面上打開。
而后看向唐澤松:“伸出左手來?!?/p>
唐澤松依言而行。
老賈抓住唐澤松的手,頭也不抬:“會稍微有些疼,你忍耐一下?!?/p>
唐澤松不在乎道:“自幼便行針,不只要挨了多少,受了多少苦痛,我是不怕的,你只管……”
一句話還沒說完,指尖突然傳來尖銳的疼痛。
那種疼,似是要沁入骨髓一般。
一時間,腦瓜子嗡嗡的。
喉嚨里也不由的溢出一絲痛呼來,雙眸更是立時變得霧蒙蒙。
他完全沒想到,“有些疼”竟是這么疼。
他一個歷經(jīng)苦痛的人,竟然都半點兒承受不住。
綠裳一臉擔憂道:“大夫,我家公子……”
老賈淡淡道:“無妨,這是正?,F(xiàn)象,我這是在幫他排出體內(nèi)積累的毒素?!?/p>
隨著老賈手中金針一根根落下,唐澤松臉色漲紅起來。
身體里也脹脹的,很難受。
像是有什么東西,要沖破破肉一般。
唐澤松不由的難受哼出聲。
綠裳又緊張起來:“大夫,我家公子這又是怎么了?臉也太紅了吧?!?/p>
老賈瞥了綠裳一眼:“你是大夫,還是我是大夫?”
綠裳這才閉了嘴。
等到唐澤松的臉紅到一定程度,甚至有些隱隱發(fā)黑后,這才又取出一根銀針來。
而后朝著唐澤松的中指指尖猛地一扎。
一股尖銳的疼,再次襲來。
唐澤松不顧形象的尖叫出聲,甚至整個人都在不停的顫抖著。
老賈安撫道:“此乃正常流程,莫怕?!?/p>
唐澤松的指尖,冒出黑血。
黢黑的血。
除了血腥味兒外,好似還有淡淡的腐臭的味道。
滾開的水,遇到黑血,就像是沸油里滾進了水珠兒一般,立刻炸開了。
嚇了唐澤松和綠裳一跳。
老賈繼續(xù)道:“正常現(xiàn)象,不必放在心上?!?/p>
綠裳松了半口氣,目光一直牢牢釘在唐澤松的身上,手指捏的死死的。
唐澤松的面容雖然痛苦,但尚能忍得住。
疼痛持續(xù)了約莫一刻鐘。
可是在唐澤松看來,時間慢的卻如同過了一輩子,身上早已經(jīng)被冷汗溻透了。
寒冬臘月的天,雖然客棧中有炭火,但畢竟不如他的院子里。
疼痛過后,便感覺身上冷的厲害。
甚至牙齒都開始打顫。
綠裳看向老賈:“結(jié)束了嗎?公子出了好多汗,我想給公子更換一下衣衫?!?/p>
“這種天氣,衣衫濕著容易感染風寒?!?/p>
“公子身體本就不好,若是再感染了風寒,怕是又要躺月余?!?/p>
老賈已經(jīng)將唐澤松身上的銀針都拔了下來,點點頭:“去找店小二再要些熱水來,替你家公子好好擦拭一二,可以預(yù)防感染風寒?!?/p>
綠裳點點頭,立刻飛奔而出。
很快就回來了。
就著熱水,給唐澤松擦洗了一番,又立刻換上干凈溫暖的衣衫。
見唐澤松面色紅潤,眼神清亮,并沒任何不妥之處。
這才長長吁了一口氣。
老賈坐在一旁,懶懶的看向唐澤松:“感覺如何?”
綠裳也一臉緊張的看著唐澤松。
唐澤松站起身來,沖著老賈拱了拱手:“多謝,我感覺身子前所未有的輕松?!?/p>
“就像是那些陳年舊疴都已經(jīng)消散了?!?/p>
“我很久都沒有這樣輕松的感覺了?!?/p>
綠裳松了一口氣,也轉(zhuǎn)身看向老賈,微微福了福身子:“多謝大夫?!?/p>
老賈擺擺手:“這只是開始而已?!?/p>
綠裳又緊張道:“接下來,每次治療都會這么疼嗎?”
此話一出,唐澤松也跟著緊張了幾分。
剛剛,是真的疼。
他幾乎都要受不住了。
再多那么一時半刻,他估計都能失態(tài)般痛哭出來。
剛剛聽老賈的意思,自己這病要治療很長的時間,是個細碎的功夫活兒。
若是每次都這般疼痛……
唐澤松身子不由的一顫,心頭頓時有些恐懼起來。
手指也不由的亂捏起來。
老賈點點頭。
唐澤松的一顆心,瞬間就死了。
但是想到,醫(yī)好病后,自己就和常人無異,又便在心里給自己打氣兒。
只要自己能熬過去,以后都是坦途。
不就疼幾分嗎?
北疆那般苦日子他都熬過來,沒道理倒在黎明之前。
唐澤松咬咬牙:“無妨,我會堅持的?!?/p>
綠裳眼睛紅紅的,聲音哽咽道:“我也會一直都陪在公子身邊的?!?/p>
老賈又說道:“初初幾次,會如同這次一般。”
“后面就會好一些的。”
“但是,后面會加一個藥浴,藥浴也是有些疼的,而是時間會比較久,三公子一定要堅持住才行?!?/p>
“只要過了這道坎,日后便是海闊魚躍,天高鳥飛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