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夜的寒風刺骨冰寒,顧君惜披風里面濕透的衣服,這么久過去早被自己體溫跟冷風吹干,可貼在身上還是冷。
膝蓋跪在地上已經(jīng)沒有知覺,可她知道不能這么離開。她必須拿出態(tài)度!
只有做出態(tài)度,盛帝今日不召見她,離開皇宮還能有其他操作空間。
麗貴妃特意阻止在前,自己鬧出這么大動靜盛帝視而不見,今日是真的見不到盛帝了。
自己不能真在這里跪上一整夜,身體會吃不消。這樣也完全是自虐,沒苦硬吃。
顧君惜垂眸盯著地面,尋思著要怎么合情合理,又不失體面地先離開皇宮。
左右當值的侍衛(wèi)換了一換又一輪,陪在身側(cè)的顧黎川走了又來。
他早已經(jīng)換去一身濕漉漉的衣服,披著厚厚的披風,只是他不再勸她,站在一邊欲言又止,目光復雜的看著她。
一陣冷風刮過,顧黎川浮光錦的披風被刮起一角,晃到了她的眼前。
顧君惜一吸氣,那睜著的眼睛閉上,找了個適合的姿勢躺了下去。
“惜惜!”
在顧君惜躺下的瞬間,她果然聽到了顧黎川緊張叫喚她,奔向她的聲音。
雖是假裝,可她是真的累了,一闔上眼那眼皮像是有千斤重般,再也抬不起。她徹底陷入黑暗當中,昏睡過去。
消息傳回倚顏宮,麗貴妃正悠閑地側(cè)躺在貴妃榻上。
她聞言冷哼一聲,不怎么在意的揮手,讓那稟告的宮女退下。目光調(diào)轉(zhuǎn),落在一側(cè)安靜坐著喝參湯的沐凌軒身上,出聲敲打。
“顧君惜昏倒,被顧黎川帶出了宮,這場鬧劇本宮算是幫你攔下了。自己闖的禍自己決解。明日帶些禮物去相府好好哄一哄。顧君堂女扮男裝之事,說到底她是苦主,只要她不追究,就掀不起什么浪?!?/p>
“兒臣不去!”沐凌軒黑沉著臉擱下手中白玉湯碗:“她氣性這般大,都要鬧到父皇面前去了,兒臣憑什么還要去哄她?”
“她現(xiàn)在昏倒依兒臣看,就是假裝的,見沒有人搭理她自己就找臺階下了。晾她一晾就好,以前她哪次任性鬧脾氣不是隔幾天就好了?!?/p>
麗貴妃撫了撫額頭,覺得沐凌軒說得也有道理,可想著這次還是有所不同,不由叮囑了幾句。
“你自己心中有數(shù)就好。今日你父皇還提起你跟顧君惜的婚事?!?/p>
麗貴妃提到婚事沐凌軒就從心底抗拒。
他討厭被禁錮不能自主的婚姻,向往顧君堂跟他說過的自由戀愛。
可他也明白顧君惜是盛帝從小指給他的,在坐上那個位前,必須聽話。
再想到顧君惜今日決然說出要退婚時的情形,沐凌軒堅定的心有了一絲動搖。
他站起身來,朝麗貴妃行了一禮,改口:“兒臣會哄好顧君惜,母妃放心?!?/p>
麗貴妃見沐凌軒聽話滿意地點了點頭,一點也不擔心沐凌軒會哄不好顧君惜:“去吧。今日落了水,回去后早些就寢。”
沐凌軒其實跟麗貴妃并不算太親近,極少有晚上了還留在倚顏宮的,今日也算是個例外。
他原是將顧君堂送回右相府之后,就打算回軒王府,快到府門又被麗貴妃派的人叫進了宮。
在這里一坐幾個時辰,全身都是繃緊狀態(tài)?,F(xiàn)下一出倚顏宮,他挺直的背脊不自覺松懈下來,等下了馬車回到軒王府,更是只想回寢殿小瞇一會。
倒是他身的貼身侍衛(wèi)星馳還記得麗貴妃的咐囑,跟在身側(cè),一邊走一邊認真詢問。
“王爺,明日幾時去右相府,需要給顧大小姐準備些什么禮物,屬下這著差人去安排?!?/p>
剛剛踏入寢殿,沐凌軒坐躺在軟榻上,眼里閃過一抹厭色。
他隨意在室內(nèi)掃過,視線落在博古架上最下面一層隨意擺放的一件碧璽掛件,示意星馳拿來。
碧璽掛件不大,大約成人男子兩根中指大小,入手溫涼是件不錯的珍品,只是佛像的頭部有一處磕壞,雖有瑕卻也不影響整體。
沐凌軒隨意把玩一番,遞還給星馳,施舍般說道:“明日本王就不去了,這碧璽掛件她不是喜歡,你替本王將它送過去?!?/p>
星馳雙手捧過,這碧璽掛件他知道,這還是一個月前的事。
當時沐凌軒得了塊好料子,一時就手癢就雕了個彌勒佛掛飾,顧君惜見央著要沐凌軒送給她。
沐凌軒不愿意,被纏煩了,發(fā)了好大一通脾氣,碧璽也摔了,后來就被沐凌軒隨意擱置在了這古博架上。
星馳先是覺得沐凌軒送這碧璽掛件太敷衍了,可轉(zhuǎn)念一想,顧君惜那般愛戀沐凌軒,就算沐凌軒送一張廢紙怕也是能當成寶。何況這碧璽掛件還是顧君惜曾經(jīng)求之不得的東西。
沐凌軒愿意送東西過去,就是愿意哄她。一夜過顧君惜估計自己就把自己哄好了,倒是自會順著臺階下,沐凌軒親自去不去相府不會有半點影響。
星馳笑了,將這碧璽掛件收了起來。
“屬下這就去庫房找個合適的盒子裝著,明日一早給顧大小姐送過去。顧大小姐看到您送的這碧璽掛件一定會愛不釋手?!?/p>
沐凌軒輕嗤一聲,闔上雙眼。
翌日。
顧君惜再次醒來時是在自己的房間。
看著翠綠色的紗罩以及房間里各種熟悉的布置,顧君惜有一種恍然隔世之感,轉(zhuǎn)念一想她不正是重活一世,從地獄里爬回來了嗎。
聞了聞被子,是她喜歡的桃花香,顧君惜不禁啞然失笑。
活著的感覺真好。
“吱呀”一聲房間門被推開,一個被著淡粉色春衫比甲,梳著雙髻,臉圓圓的丫鬟端著托盤走了進來。
她一進來,對上顧君惜那雙迥迥有神的丹鳳眼時,圓圓的臉蛋立即涌現(xiàn)出喜色,連將托盤放在桌子上,來到床前問候。
“小姐您終于醒了!有沒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奴婢差人去叫大夫。昨晚大公子把你抱回來的時候真是嚇死奴婢了?!?/p>
丫鬟嘰嘰喳喳說個不停,見顧君惜不說話只是直愣愣地盯著自己,腦海中腦補出一出大戲,驚駭?shù)厣焓秩ヌ筋櫨ь~頭。
“小姐,奴婢話本子上面說落水會燒壞腦子。您不說話,難道是高熱燒傻了?可您昨晚明明沒有發(fā)熱啊?”
說著,急得都快哭了。
還真是個憨憨。
顧君惜忍不住撲哧一笑,打開丫鬟探來的手,一把掐住她圓圓肉肉的臉蛋:“傻喜兒,你還是這樣的傻。你還活著,真好!”
顧君惜笑著笑著,紅了眼眶,一把攬住嬉兒緊緊抱住。
嬉兒是她的貼身丫鬟,從小跟她一起長大,對她絕對忠心。
當日在大乘寺,她被困在大火中,兄長們跟未婚夫?qū)λ那缶纫暥灰?,救走了顧君堂后是嬉兒找了過來。
嬉兒不顧漫天大火只身闖入火中想要救她,可那時火勢太猛,才堪堪走進就被大火灼傷了臉,燒傷了腿。
是她百般訓斥勸說,嬉兒才肯拖著受傷的腿轉(zhuǎn)身去喊人救火,只是才轉(zhuǎn)身就被人一刀抹了脖子。
那時隔著大火因為站位問題,她沒看清楚殺害嬉兒人的臉,但能看到嬉兒倒下時仍舊擔憂望向她的眼神。
最后嬉兒的尸體被無情拖走,最后也不知道到了何方,大概是被丟棄在了哪個不知名的亂葬崗。
既然已經(jīng)重生,那對她好的人,她一定會護其周全。
這一世,她絕對不會再讓嬉兒跟她一起枉死。